隨後,他便將那位從坊間找來的琵琶女叫了進來。木梓衿一看,發現那竟然是孫婉。此時她懷抱琵琶,半遮面容,面含微笑,一步一步走進來,恭恭敬敬地行禮欠身。走得步子是宮中訓練穩健的步伐,聲音是宮人慣常用的調子,一舉一動似乎都被訓練過。想來,要在宮宴之上獻計,自然是要行動舉止毫無瑕疵才行。
“孫婉,快給大家彈一首。”寧浚十分自信地說道。
孫婉立刻走到下方專門設定的宮中教坊藝人演奏的地方坐下,抱著琵琶端坐,纖細白皙十指輕輕往琴絃中央一劃——琴聲瀲灩而出,如脈脈流水款款而過。“箏”然一聲,纖細的十指在弦上翻飛如影,快得幾乎看不見影子,流暢跳躍的樂聲如珠落玉盤,大珠小珠,時輕時重,時快時慢,嘈嘈切切,錯雜繽紛。如崑山玉碎,如鳳凰低吟。快時如間關鶯語、千軍萬馬,慢時如江中秋月,流雲欸乃,澎湃時如驚濤駭浪,低吟時,如海上明月。
這殿宇之中,樂音繞樑,高山流水,琴聲動人。
曲終當中一劃,四弦一聲錚然如裂錦,眾人悄然無言,猶自動情。
☆、不做依附
一曲終了,眾人仍舊久久沉浸在其中,彷彿那琴音依舊縈繞在耳,連孫婉也似乎沉浸在剛才的琴聲之中,抱著琵琶一動未動。
她慢慢按住仍在輕顫的琴絃,起身行禮,“獻醜了。”
這輕柔一聲讓眾人恍然驚醒般。寧浚立刻問道:“如何?”
寧無憂一直端著茶盞,向後伸了伸手,木梓衿立刻為她斟上熱茶。她剛才雖然也被孫婉的琴技打動,可卻一直看著寧無憂,他從頭到尾只靜靜地看著手中的茶盞,慢慢地推著茶中的浮末,神色自若淡然,不見任何起伏,也不像是會沉浸在琴聲之中。倒是坐在對面的駙馬一動不動,彷彿聽得快丟了魂一樣。
“不錯。”他評價道。
孫婉的臉色微微一僵,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失落和忐忑。
“我覺得不錯。”柔嘉公主讚許道:“比宮中內教坊的人彈得還好。”
“民女不敢和宮中教坊的姑姑相比。孫婉謙虛地說道。
“太皇太妃也是喜歡琵琶的。”清平公主突然說道,“如果可以,說不定你可以去彈給她聽聽,她一定會喜歡。”
“你的琴技這麼好,駙馬聽得像丟了魂似的。”柔嘉公主打趣道。
“可不是。”寧浚看向駙馬,拍手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成了,人人都知道,駙馬最擅長琴樂,既然駙馬都喜歡,那公主一定喜歡了。”
“我不過是……是覺得,孫姑娘琴技超人,一曲聽完,好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駙馬輕笑,抬頭看了孫婉一眼,“若是有機會,能和姑娘討教一番,那就更好。”
“駙……駙馬爺謬讚。”孫婉連忙起身施禮,“民女,定……定……”
“你看,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了。”寧浚打趣。
“好了。”寧無憂放下茶盞起身,“我目前還在宮中,便去向皇上說一聲讓內務府幫忙的事情。”他起身,說道:“那我便告辭了。”
木梓衿看得出來,寧無憂並無什麼興致留在這裡聽他們談論琴技,便也跟著出去。
皇上的地方,她是不能隨意進入的。出了紫蘭殿,寧無憂讓她依舊到建福門等候,他只需向皇上說一聲便會回來。她立刻怪怪的等候在建福門。
等了一會兒,見有人抱著琵琶有些無措地走過來,見到她雙眼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加快了腳步走過來。
“姐……”那人剛喊了一個字,突然想到什麼又立刻噤聲。
木梓衿嚇得冷汗差點出來了,雖然她是楚王府的初等侍女,可現在可是穿的宦官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寧無憂特別愛看她穿宦官的衣服,總讓她扮作宦官。
那向她走過來的人正是孫婉,她叫她姐姐,可意識到自己這麼叫是錯的。走到木梓衿身邊之後,她雙眸發亮,低聲道:“姐姐,見到你就太好了。”
“怎麼了?”木梓衿問道。
“我第一次來皇宮,不太認識路,剛才走錯了路,差點撞到昭陽公主。”她臉色駭然,“若不是駙馬為我解圍,昭陽公主怕是要責怪了。”
難怪她一副緊張惶恐的模樣,一張清秀的小臉駭得慘白的,看起來楚楚可憐。木梓衿柔聲安慰了幾句,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我怕待會兒又走錯路,姐姐,我還是給你一起出宮吧。”
“好。”木梓衿點點頭,兩人便一起站在建福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