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了。
大家是坐在各個篷子裡的,篷子上週圍及上面都用綢緞拉起遮住,各人的桌案前各自擺放著瓜果清酒,還有那幾個矮腳桌案後的男人,穿廣袖戴高冠,一副古之名士的模樣。
這時候大家都喝了些酒,席間的氣氛十分樂融,徐佩東也有些微醺,他坐在主位上,和自己的知交好友閒笑兩句,又從小廝手中接過剛才那席間各個孩子寫的詩詞,一個個看過去,不忘評價:“嗯,差,差,差,差,差——”
旁邊那人一聽徐佩東一開口就是接連五個差字,不由哭笑不得,說道:“且拿來與我看看。”便將那些徐佩東隨手丟下的箋紙拿起,不想剛看了沒一行,耳中就聽見好友驚訝的聲音:
“咦?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有景有情,頗是清麗雋永啊!我看看這是誰寫的。”說完便去揭那糊住名字的紙條,沒想到紙條下除了名字之外還有一小行字,徐佩東念道,“字醜,遂請人代筆,百拜勿怪。”
他念完便笑起來了,跟自己的友人說:“我剛還說如果這詩會上有看得順眼的詩詞就收個弟子來跟我念書,現在這個就看順眼了!”
說著,他揮了揮手中的素箋,揚聲問道:“誰是邵勁?”
☆、第三十一章 誠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在別人聽來還沒有什麼;卻叫當事的幾個人怔愣在當場。
邵文忠與邵方自然不用說,一個是十一年來都沒有正眼看過邵勁一眼的父親;一個則是天天以欺負邵勁為樂的兄弟;但凡這樣的;總是下意識地就將被忽視、被欺負的人看做沒有,此刻突地聽見那人做了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不得不呆在當場,只覺耳中幻聽。
至於邵勁,其實他也是覺得自己幻聽了的那一個。
對於他來講;還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是‘根本不是’的事情。
自家事情自家知,他壓根沒有去寫什麼詩做什麼文;怎麼會突然有人叫到他的名字;如果不是有個和他同名同姓的人的話,那就一定是這裡的主人搞錯了。可是這時候也還有一點——
很快回過神來的邵勁忍不住心中的驚疑。
這首詩他看過!
就在剛才來的路上,在那個小女孩的房中!這應該是那個小女孩做的吧?——湛國公府姓徐,怎麼自家主人做的詩都會搞錯,而偏偏還搞錯到曾經進過那個房間的自己身上?
事情太過奇怪,邵勁還沒在自己亂糟糟的腦海裡理出一個頭緒,就見主位上的徐佩東叫了第二聲:“誰是邵勁?”
這聲音才落下,一個穿藍衫帶小帽的小廝就一溜跑到他們的桌案面前,先對邵文忠行了個禮:“這位是懷恩伯吧?”在得到邵文忠的點頭肯定之後,又衝邵方笑道,“這位一定是懷恩伯家的嫡公子?”
邵方也自無搖頭的道理。
這時候還穿著主人衣服的就只剩下邵勁一個人了。
那小廝看著邵勁喜笑顏開:“這位一定是邵勁公子了!邵勁公子怎麼不回答?我家老爺正在叫邵勁公子呢!”說罷便伸手,引著邵勁往那徐佩東所在的前方走去。
這個小廝……就是剛剛攔著他不讓他出去的那一個。
邵勁的目光落在小廝身上。
他心中隱隱約約有了些頭緒,但這頭緒卻又有些模糊不清。
現在應該怎麼辦?他腦海裡剛剛躥出了這個念頭,就聽身旁的邵文忠說:“既然叫你,你就上去吧。”
這聲音引得邵勁朝旁邊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先落在邵方臉上。
邵方還忍得住,沒有讓惡意浮上面孔,只是將自己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與邵文忠說話。
邵勁耳力好,聽見了那些句子:
“爹,弟弟什麼時候會作詩了?在家裡從來沒有見過他弄這些,孃親好幾次給他買的筆墨也是原封不動,還以為他是個不愛看筆墨的,想了幾次要給弟弟找個會武的師傅來教,沒想到弟弟其實有讀書的天賦?……”
邵勁的目光隨之落在邵文忠臉上。
這個就和他沒見過幾次的中年男人也正看著他,在對方端方嚴肅的臉上,他看見有輕微的閃爍在對方的眼底掠過,這些閃爍帶起的陰影讓對方的眸色都變得又沉又黑。
這是在評估。
邵勁想。
一點都不信任的、挑剔的評估的眼神。
前面還不知道是什麼。
但這裡實在叫人噁心。
邵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