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不出明家舊事和你有什麼關係。請問樊小姐到底是以什麼身份坐在這裡?”
譚宗明連忙打圓場,“尋找明家人這半年,小美幫了很多忙……”
“我沒有問你。”
譚宗明眉目一凝,還想解釋,汪曼春伸手攔住他,自己轉向崔孺鏡,“何夫人,抱歉打擾您,既然您不歡迎我,我走就是了。”
“小美!”
“我沒關係的。你們慢慢聊。我先回酒店。”她在他臂上輕輕一握,“早點回來,我等你吃飯。”
最後這句話說得細聲細氣,神奇撫平他剛剛升騰起來的怒意。
等汪曼春離開,譚宗明重新在崔孺鏡面前坐下,“何夫人,”他也不再糾結要不要稱她一聲姑母了,“有什麼話,您現在可以直說了吧?”
崔孺鏡優雅一笑,“我沒有什麼要避諱的,對於你們想找的人,我確實一無所知。”
“那您何必支開小美?”
“我不是支開她,我是請她離開。”崔孺鏡完全沒有婉轉修飾的意思,“我不喜歡她,不想看到她,就這麼簡單。”
“何夫人,這種非理性不符合您的身份與資歷。”
“你搞錯了,我的身份與資歷,不需要對你們理性。”
多年位高權重的生活,譚宗明已經鮮有處理不來的人際關係,然而一個汪曼春,一個崔孺鏡,山下山上兩個女人,他是結結實實嘗夠了吃癟的滋味。
只是汪曼春和他正在變得越來越默契,而崔孺鏡卻是無論如何油鹽不進。按她的說法,要不是看譚宗明自己身價不凡,沒有攀拉關係求晉身的嫌疑,她連門都不會給他們開。
送他下山時崔孺鏡的兒子何政良一直在替母親道歉,“家慈近來身體不如從前,脾氣也越發不好,宗明表哥千萬多擔待,千萬多擔待。”
崔孺鏡只稱譚先生,倒是這個何大少一口一個表哥叫得乾脆,一個白臉,一個紅臉,都是明家後人,譚宗明能說什麼?唯有苦笑而已。
回到文華東方,他去找汪曼春吃晚飯,順便把今天的收穫細細講給她聽,“去崔家莊接她的,應該就是明誠安排的人。抗戰勝利,晴山洋右淪為階下囚,晴山健次沒了價值,也就沒必要再偽裝。軍統只接走了明臺真正的孩子,把晴山丟在張北任他自生自滅了。”
“這樣說來,崔二奎夫婦對晴山不離不棄,確實很不容易。”
“所以晴山唸叨了一輩子,連只相處過三年的二妮都沒忘記。不過我問孺鏡姑媽願不願意見晴山和崔有志一面,她拒絕了,她甚至連我父母都沒有興趣認識。”崔孺鏡在崔家時年紀太小,沒培養出親情很正常,可譚正和她是名正言順的堂兄妹,明家碩果僅存的兩個孩子,她居然也不想見,其性涼薄如此,汪曼春都不禁感嘆,“明樓和明臺感情那麼好,他們泉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
“孺鏡姑媽嫁進何家是程家和許家的安排,他們夫妻一直不太和睦,有過一個孩子,很小就夭折了,之後就沒有再生。”
“那何政良何敏良兩兄妹是哪來的?”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們都是外室所生,抱回來養在正房名下。何先生和外室都去世得很早,這兩兄妹其實是跟著孺鏡姑媽長大的。”
汪曼春惻然,“原來她也是個苦命人。”
“跟她一席談,我感覺她對明家心態複雜。”譚宗明道,“明臺叔公是上了族譜的,她是明家人,這一點誰也無可否認,她自己的小佛堂裡還設著明臺和程錦雲的靈位。可明臺叔公雙重間諜的身份,讓她和我父親一樣,長期生活在父系不詳的陰影中。譚家還好,大陸幾十年的社會變革沖淡了這種尷尬;六七十年代香港澳門階級森嚴,孺鏡姑媽的情況就跟程家的私生女差不多,她一生感情不順,就把這些都歸咎於明家遺禍了。”
汪曼春默然片刻,“她的遷怒不無道理,明家犧牲的不止一代人。”
“我無意爭辯到底誰是罪魁禍首。我只意外她對你的敵意居然這麼強烈。”
“一點都不意外。”汪曼春望向窗外霓虹輝映的氹仔島,神情有些恍惚,“汪曼春差點殺了明臺,不,要不是明臺命大撐住了,換個人,根本走不出七十六號,而崔孺鏡,世上也就沒她這號人了。我跟她之間,是生死宿仇,她不喜歡我,那也是註定的事。”
“別亂想,崔孺鏡什麼都不知道。”
“晴山又知道什麼呢?那照片,他連你像明樓都看不出來,卻能第一眼就能看出我像汪曼春……很多事情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