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像句人話”,杜奎紹道,“動手前,先查清那小子底細,把活兒做的乾淨些!”
“您就瞧好吧,這種事又不是頭一遭,”惡奴又道,“六爺,您眼眶子沒事吧?要不找個大夫瞧瞧?”
“瞧個屁!”杜奎紹大手一擺,“哎?前邊是胭脂衚衕吧?正好!老子去蒔花館瀉瀉火!”
“那行吧,”兩惡奴對望一眼,“我們跟您去就是。”
“滾滾滾!”杜奎紹厭惡地揮揮手,“瞅你倆那埋汰樣,還不夠丟人現眼的!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打發走惡奴,杜奎紹便抖抖衣襟,大搖大擺地進了胭脂衚衕。來在蒔花館門前,杜奎紹乾咳兩聲,拿捏起架子。
“哎呀!這不是杜六爺嗎?”鴇母眼尖,趕緊扭腰迎出來。“怪不得今兒早晨,樹上喜鵲衝我直叫,果真是來了貴人!真別說,您老可有日子沒來了,我正巴巴盼著呢!”
“少來這套!”杜奎紹摸出個銀錁子,笑罵道,“你是盼著這個吧?”
“瞧您這話說的,”鴇母朝杜奎紹虛捶一下,順手抓過銀錁子。“嘿嘿……銀子也盼,人我更盼。喲六爺?您這臉怎麼了?眼眶子都腫了!”
杜奎紹揚揚手,恨道:“他孃的!出門沒看皇曆,撞柱子上了!行了,屁大點事,別老提這茬兒!”
“走走走,趕緊進屋,”鴇母裝出殷切的模樣,“我叫三兒燒壺開水,泡條熱手巾給您敷敷。”
說完,便拉起杜奎紹進了館。
杜奎紹一踏進門檻,原本鬧哄哄的蒔花館裡,頓時噤若寒蟬。杜奎紹欺男霸女,哪個不曉得他的惡名?所以那些恩客、粉頭,齊刷刷閉了嘴,生怕一個不留神,惹惱了這位活閻王。
鴇母不自然地笑笑,指著廳上一張空桌。“六爺,您老這邊請……”
杜奎紹沒作聲,打量了一圈,來在當中一張桌前。
那桌已坐了人,見杜奎紹黑著臉走來,陪酒的粉頭已嚇的跑開,只留一個恩客,在那戰戰兢兢。
杜奎紹不由分說,一把拎起那人。“這座頭老子要了!你換個地兒吧!”
“行行行!”那恩客臉色蠟黃,忙答應不迭。“我……我這就給六爺騰地兒……”
“快滾!”杜奎紹猛推一把,將那恩客摜倒在地。“別他孃的磨磨嘰嘰!”
那恩客屁滾尿流,爬將起來沒頭便跑。杜奎紹粗腿一跨,大模大樣地坐了下去。見盤裡燒雞沒動開,便伸手抓來,撕下一條腿,塞在口中大嚼。
四下鴉雀無聲,杜奎紹反倒有些不自在。悶坐半天,他一拍桌子,噌的站起來。“都他媽啞了?接著玩你們的!哎?彈琵琶的,趕緊彈個喜慶曲兒,讓六爺樂呵樂呵!”
抱琵琶那粉頭一聽,哪敢違拗?忙哆嗦著架起琵琶,胡亂地撥起弦來。音兒也走了,調兒也破了,可還渾然不覺。
萬幸杜奎紹不通音律,聽得有了些動靜,便搖頭晃腦的,跟著哼起來。
見他總算消停了,鴇母這才湊過來。“六爺……您老這脾氣也太急了……再怎麼著,也不該把我客人打跑啊。我這一館子姑娘,可指著賞銀吃飯呢……”
“就剛才那小子?”杜奎紹鼻子裡嗤一聲,“那副窮酸樣能趁幾個錢?六爺我的家底兒,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伺候好老子一個,保準兒你賺得缽滿盆肥!”
“那就多仰仗六爺了,”鴇母賠著笑,又高喚龜奴。“三兒,開水燒得了沒?六爺還等著敷臉呢!”
“來嘍,”龜奴左手抱盆,右手拎壺,急匆匆趕過來,“現燎的水,滾燙著呢!”
“仔細著點兒”,鴇母囑咐道,“留神別濺著六爺。”
龜奴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水壺放下。不料一抬頭,瞥見杜奎紹頂著塊烏眼青,一個沒憋住,撲哧笑出聲來。笑一出口,龜奴便知闖下大禍,他趕緊去捂嘴,無奈為時已晚。
被肅王一通修理,杜奎紹早窩了滿肚子邪火。龜奴這一聲笑,無異是往熊熊烈火上,澆了一瓢熱油。
見杜奎紹臉都綠了,龜奴嚇得趴地求饒。“六爺……小的真不是成心的!您老千萬別拿怪啊……”
“閉上眼!”杜奎紹喝道。
“啊?”龜奴好懸沒尿了褲子。“閉眼……閉眼乾嗎啊?”
杜奎紹冷笑一聲,“老子賞你點東西!快他孃的閉上!”
龜奴哪敢不從?只得乖乖合上了眼皮。
杜奎紹二話不說,抄起地上那壺熱水,劈頭蓋臉地澆上了龜奴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