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一直逼得他有了現在的成就。……我站在老友的地位上,對於他現在的成就並不滿意。他為了生活而寫武俠,而我認為這於他並不合。他的文章常常有一些幽默的氣氛,並且蘊蓄著熱,這在武俠小說裡不好施展的。他對於現實生活看得很真切,寫浪漫氣息的故事未免舍其所長。如今《話柄》出版了,這冊書表現著他的作風本來面目。我們從這冊書,應該認識他不是一個武俠小說的作家!”白羽十分讚賞這篇序。(順便提及:八十年代初,吳雲心為白羽武俠小說作序,仍對白羽寫武俠惋惜。八十年代末,筆者拜謁吳老時,他對武俠小說的評價有所變化,他說:“卑視武俠,是我們二三十年代那批文人的傳統觀念,至今仍發揮作用。”)
郭雲岫(當時署名葉冷)在《白羽及其書》中寫道:“白羽討厭賣文,賣錢的文章毀滅了他的創作的愛好。白羽不窮到極點,不肯寫稿。白羽的短篇創作是很有力的,饒幽默意,而刺激力很大,有時似一枚蘸了麻藥的針,刺得你麻癢癢的痛,而他的文中又隱然含著鮮血,表面上卻蒙著一層冰。可是造化弄人,不教他作他願作的文藝創作,反而逼迫他自撾其面,以傳奇的武俠故事出名,這一點,使他引以為辱,又引以為痛。但他的文字究竟夠上水平線的。他的名作《十二金錢鏢》雖是投時諧俗之作,自認為開倒車,但這部書到底與其它武俠故事不同:第一,他借徑於大仲馬,描寫人物很活,所設故事亦極近人情,書中的英雄也都是人,而非‘超人’,好比在讀者面前展開了一幅‘壯美的圖畫’;但非神話。第二,他借徑於(西班牙)席文蒂思(宮注:今譯塞萬提斯,其名著《唐吉訶德》),作武俠傳奇而奚落俠客行徑,有如陸嗣清的‘行俠受窘’,柳葉青的‘比武招親’,一塵道人的‘捉採花賊’,都是一種深刻的諷嘲。以及他另一部名著《偷拳》,寫出訪師學藝的一個少年楊露蟬,投師訪藝,一遇秘惜絕技的太極陳,再遇收徒騙財的大杆子徐,三遇糾徒作奸的地堂曾,四遇‘得遇異人傳授’的大騙手宗勝蓀,幾乎受了連累,這全是有意義的描寫。看了他的書的少年,不致被武俠故事迷惑得‘入山學道’了吧。所以他的故事外形盡舊,而作者的態度、思想、文學技術,都是清新的、健全的。至少可說他的武俠三部作(宮注:當時白羽自擬“三部作”,至1946年,作者始改稱“錢鏢四部稿”。)是無毒的傳奇,無害的人間英雄畫;而不是誨淫、誨盜、誨人練劍練拳擋槍炮。我以為他的書恰可與英國的傳奇作家斯蒂芬蓀相比。他的書能夠沸起讀者的少年血,無形中給你一些生活力和一些勇、一些熱。”(以上二文均刊於《話柄》)
六十年前,文藝評論已重視“寫實”、“教化”之作用(相當於今日文藝理論之“現實主義”、“思想性”)。北京《晨報》編輯、文藝評論家張騰霄在1940年著文從這兩方面評論了白羽作品。張大概也是新文學工作者,他首先批判了神仙故事和鴛鴦蝴蝶派小說,然後說:“白羽著述的優點很多,最大的一點就是切合人生,信意寫出,信意讀來,彷彿真有其人,實有其事的一樣。而筆法的生動、敘述的流暢,還是小事。……白羽自然也是受到近世寫實派的影響。”張騰霄在講到“教化作用”時寫道:“在《爭雄記》的前幾回中,已把袁振武的剛毅果敢的個性、忍辱學技的決心,表現無遺;後來袁振武獲得絕藝,實非偶然。這正是中國的民族因循敷衍、不肯刻苦努力而妄冀成功的僥倖心理的對症良藥。書中描寫飛豹子出走尋師、蓄意營救鷹爪王,是何等真切有味而生動。鷹爪王的夫人及其內姐魯老姑太的肝膽照人,和武林朋友那種勇於赴救的精神,也正是鍛鍊中國國魂的絕好榜樣。比較一般武俠小說的誨盜滋亂,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了。”評論家接著說:“一般人常說,為藝術而藝術,所以反對有訓誨性的著作。但是為吃飯而吃飯的理由,終究不夠理由。吃飯還有它的本來的功用。藝術既是文化的產物,而所謂文化者,當然是重在教化。無教化作用之藝術,究竟不成其為藝術了。白羽的武俠小說固然是為藝術而藝術,但教化之功用,仍然是不可抹殺。”(原載1940年版《武林爭雄記》)在九十年代來看,這段教化作用的文藝理論仍具有重大現實意義。
墨嬰在1940年著文,從通俗文學與文學創作(注:即現代“純文學”之意)的關係、白羽文筆特徵、思想內容等方面作了評述,文章首先論述了體裁問題,他說:“白羽小說託體章回,從體裁上看是通俗小說;這在作者,也有創作的自覺。他在自序上很謙虛的說:‘武俠之作終落下乘,章回舊體實羞創作。’但是,文學的評價究不能拘於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