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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一個人砍壞了十七把刀,未免過於殘忍,於是清政府進行復查,結果是他殺了一百七十二人。他殺的人數增多了,別人的就相對減少,招致許多人的不滿。

周寸衣為表明自己確實殺了一百七十二人,日後不管哪裡打仗,都會揹著二十把刀趕來。但是清政府不再核查戰場,望著屍橫遍野的戰場,周寸衣總是徒生感傷。直到一天,戰役結束後竟然又有人核查戰場了,告訴他:“你殺了一百七十二人。”清政府在此次戰役中滅亡,核查戰場的是取勝的新政府。他發自肺腑地叫道:“新政府好!”他殺的是新政府的人,新政府準備將他槍斃。

但他是義和團英雄,最終被減刑關進監獄。他腳戴鐐銬,每日望著窗外牆上“民族、民權、民生”的字樣,小步蹭著練拳。三年後他刑滿釋放,步入武林未逢敵手,被稱為“小步蹭著打遍天下”。

故事當年是如此結束的——這個人是二老爺的師父。

十六歲的我向姥爺核實,他已不記得這個故事。二老爺出獄後,並沒有像我所期待的去禍亂武林,只是一個老老實實的守夜人。我平庸乏味地活到高中的最後一年。

十六歲的我表情冷漠,思想骯髒,在每個課間都會產生幻想,幻想一個人小步蹭著走進樓道,將我從無聊的校園帶入武林。

Q整日散發著椰子味道,和她的高手男友行為不檢,課間愛待在走廊窗邊,一天他倆發出響亮的“唄”聲,大家都判斷那是親嘴,已經有人叫她“娘們”。

“三班的娘們……”每聽到外班學生如此說話,我便心如刀絞。

夏天很快到來,明年此時便要報考大學了,我的功課極差,也許此生再見不到她。

每當我如此思索,便會進入幻境。幻境中有一群模糊人形,在青色庭院中穿梭不停——此幻境我反反覆覆地進入,模糊人形日漸清晰,一次發覺其中一人是我的弟弟,他蹲在花壇中,手指放在唇邊,說:“噓——哥,是我。聽說你因一個女人感到困惑?”我對他講述Q裸露的肩膀——她在夏天,兒童般穿著背心短褲,她的男友蛇一樣盤在她周圍,令整個校園陷入惆悵。

弟弟在花叢中嘆息,勸我去找二老爺。“二老爺會武功?”——面對我的提問,弟弟神秘一笑。

我失魂落魄趕到姥爺家,央求姥爺再講個二老爺的故事。姥爺苦思半晌,講了個“二老爺躲了”的故事:

民國初年,實業救國、軍事救國、教育救國、科技救國等運動均告失敗。正在興起的是“拳術救國”運動,一座氣勢恢弘的武館在上海建立,館長便是“小步蹭著打遍天下”的周寸衣。

武館名為“國術館”。就職典禮上,記者提問:“為什麼叫‘國術館’?”周寸衣順口說:“因為我們練的是國術。”記者原本期望一句“愛國之義”的回答,不料聽到一個新名詞,立刻興致大增,繼續發問。

問:何謂武術,何謂國術?

答:武術——強身健體,國術——保家衛國。

問:什麼拳配稱“國術”?

答:我的拳。

見報後,周寸衣為自己的口才而得意,當來國術館比武的人絡繹不絕時,方意識到那番話得罪了整個武林。周寸衣前半生在戰場殺敵,後半生在國術館比武,終於累得重病不起。他的徒弟被接連擊敗,國術館很快倒閉。

姥爺說:“周寸衣唯一沒被擊敗的徒弟,就是你二老爺。他很早就離開了。”至於二老爺去了哪裡,姥爺努力回憶,忽然兩肩一鬆,垂頭睡著了。

半個小時後,姥爺醒來,已經忘記了那個故事。

我沮喪回家,見父親呆坐在客廳。我的家總有臊臭之氣,父親被免職後常會大小便失禁。今天父親坐在屎尿中,等了我一個下午。

洗刷衣服,我已速度很快。但勸父親洗澡頗費工夫,他像小孩一樣怕水,洗澡後會清醒半小時,詢問我一點生活近況。

當他得知我已十七,興奮地大叫:“成了!疤楞的女兒歸你了。”青年時代,他的一個同事叫作“疤楞”,生下個女兒,說好日後嫁我。

但疤楞的官運比我父親更為悲慘,早早被免職,遠去他鄉,據說在某鄉鎮企業成為一個保衛科長。

當Q攜其男友行走時,遠方的疤楞女兒是我僅有的安慰。

受香港影響,這一年夏天女人流行短褲。歷史老師說,短褲的出現,說明社會即將轉型,一個偉大的經濟時代就要到來。

一天放學後衛生掃除,我負責擦窗。玻璃反射出Q的身影,她穿著白色短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