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69部分

但於王崎而言,作品就是作品。

作品是客觀存在的文字組合,而特定的文字組合,則在特定的文化背景下,指向特定的“概念”。

而按照這個邏輯,高考語文閱讀題之內,所謂“作者說我自己也沒有想那麼多啊”其實是不成立的。

一個作品,只要完成,那就是一個獨立的客體。旁人無論怎麼解讀,都與作品的作者毫無關係,更不存在“過度解讀”這種東西。

但反過來說,這樣文章與人就是分離的。而無論讀者解讀出了怎樣的醜惡,都不應因此而指責作者——因為作者根本就沒有想到。

“文章本是客觀存在的排列組合,只不過被特定的人發現”,並不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原始意思。但是,王崎循著自己在數學上的思想,而從中解讀出了這樣的理念,而若是這個解讀過程本身沒有邏輯錯誤,那麼這個解讀就是成立的——哪怕作者根本就沒有這麼想。

換言之,一篇文章,便和一種化學物質、一種射線、一類天體一般,沒有什麼區別,都是客觀存在的。只不過,它存在的方式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物質”。

算學自有自在,而文字的排列組合,也是一樣。

第四十六章 客體、存在與作品論

“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發!”宙弘光大聲說道:“從未有這樣荒唐的道理。但論一詞,古今總會有異,若是以今日之意解舊時詩文,豈不貽笑大方?又豈有將詩文剝離的道理?”

“有何不可?”王崎反問:“只要一段固定的排列組合確實能夠表現出那樣過的意思,那有如何不可做如此理解?若是按照你那說法,任何詞彙,本就不應該生出新的意義,‘古今異義’一事也根本不應該發生!”

——如真是如此,地球上的網路文化也就不應該存在。

“本就不應該發生。”宙弘光道:“謬誤流傳已廣,漸成約定,世俗廣知,是以不得不如此。但若是可以,又何必異義?萬古如一有何不可?”

“天地無窮而人言有盡,若是無無窮之語言,又如何宗天地之大道?”

“人言何曾有盡?”宙弘光大呼:“萬萬年來,我族也不曾寫盡天下文章!”

“那只是尚未窮盡罷了。”

……

王崎與宙弘光的辯論漸漸放開,兩人圍繞著主體與客體的核心,放開辯論,縱橫古今。

宙弘光以“文章合為時而著”,論證作品不可剝離時代背景,王崎便以“文字的變遷”,反過來證明“異化的理解”其實一直存在。

宙弘光講述“以今義強解古文”所引發的荒謬結果,王崎便聲稱,這種“強解”本意就不是“解讀古文”而是“借他人文字表達自己的意思”。

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毫不激烈。

但是,宙弘光的老僕,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引導王崎進來並接待王崎的老僕,其實並非是毫無地位之人。他是宙弘光幼時的伴讀,因為不願意離開恩主,所以不曾成家立業,甘願侍奉這位赫學亞聖。作為宙弘光的伴讀,他亦有文位,而且不低。若是科舉,也能考取功名。

所以,他知曉這一場辯論的古怪。

在他看來,這個偃人少年,其實早就落入下風了。他對於經典本身就不怎麼精熟,不過是堪堪知曉——雖然強過部分毓族,但也不過爾爾。而宙弘光卻是毓族有數的大學者,且辯才第一。

五年前舌戰臺學二十二位文士,也未曾像現在這樣耗時頗多。

但那並不是因為王崎如何善於辯論。論辯論,這個偃人真的遠不如宙弘光。

他不過是論點極為清奇,諸多言論宙弘光聞所未聞,所以需要時間去思考,消化。

但是,宙弘光若是相同了,想明白了,那王崎便毫無機會。

可古怪的是,這個偃人少年,卻沒有一點沮喪的痕跡。他臉上沒有一絲陰霾,反而隱隱透露著一股喜樂之意。

是的,喜樂。如果不聽著兩人辯論的聲音,光看他二人神色,那麼一向表情嚴肅的宙弘光,反而像是落入下風了一樣。不知道啊,還以為這個偃匠已經勝券在握了。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勝負。

老僕如此想著。

相府的氣機,漸漸肅殺了起來。文氣激盪,無形的光華逆沖霄漢。絕大多數人都感覺不到這一重變化,但是,文位在身、道德澄澈的人,卻都心有所感。

宙弘光的文道,在被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