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郡國向萬城,無有一城無甲兵!
焉得鑄甲作農器,一寸荒田牛得耕?
牛盡耕,蠶亦成。
不勞烈士淚滂沱,男谷女絲行復歌。
“天下……太平?”
將軍看了看四周,那自己詩歌中所描繪的景色終於出現了,男兒解甲歸田,女兒織麻弄桑,牛兒在地中拖犁,蠶兒在桑上吐絲。
“桑纖,太平。”
將軍看著自己,足下是一汪清水,當中倒映著那張並不年長的面孔。
他其實不過花信之年,即不過二十四歲左右的年紀。
散去了那些汙濁,原來他清秀的如同女子。
黑髮披散下來,身旁沒有少女為他誦歌,但他看著這四周的幕景,無聲的笑了起來。
清水泥塘,土路花香。
隨後,他轉過身,看著站在土路邊緣的道人。
“這是什麼?天下定了之後的景色嗎?是夢,還是幻境?”
道人開口:“這是你身死之後的景色,是的,如你所願,這天下太平了。”
“太平了,那麼……我們勝了嗎?”
將軍在追問,他看著李闢塵,後者搖頭,而這時候,四周的景色又一次的變化了。
蜀道出現,依舊風雪,但卻沒有了死戰的將士,也沒有了驚慌的守卒。
唯有那老人和孩子,依舊在談論四百年前的事情。
將軍看到了他們,他們卻看不到將軍。
李闢塵也能看見他們,他們也能看見李闢塵。
李闢塵望著他們,問了一聲:“那麼,四百年前,那場戰鬥,是誰勝了呢?”
老人轉過頭來,笑了一聲:“是那將軍勝了,雖然軍馬幾乎盡滅,但傳說,仍舊有八百殘袍活了下來。”
“蜀道難,仙人關……”
老人笑了起來,而將軍站在李闢塵身邊,聽著老人訴說四百年前的事情,他的神情中,終於帶上了笑意。
“蜀道難,仙人關……天外兵蠻,魂殘夢斷。”
他身上的衣甲崩散,口中喃喃說著古老的歌謠。
李闢塵笑了一聲,指了指那孩子手中的木將,道:“顧將軍,那木人,你看像不像你?”
往古的故事,本覺得應無人記,卻不曾想,實則早已流傳。
將軍注視著那木人,輕輕一笑。
……
天下郡國向萬城,無有一城無甲兵。
焉得鑄甲作農器,一寸荒田牛得耕?
牛盡耕,蠶亦成。
不勞烈士淚滂沱,男谷女絲行復歌。
天下,可太平?
……
李闢塵撥出口氣,辭別了老人與孩子,那手中掂量著花了三個銅板買來的木人,模樣倒是威風凜凜,一如那披甲將軍。
龍馬踱步,後方煙雲四起,當中隱隱,露出那曾經關隘。
破落不堪,斷壁殘垣,傾塌的山。
四百年前,血染天。
四百年後,雪染田。
仙人關下見仙人,輕雷青影過青生。
聽,是誰走關行?
馬蹄聲聲,殘袍浩浩。大風起,高歌去。
有人笑矣!
雲在青天雪在塵。
第八百五十八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五)君須記
出關行路,雪蓋千山,空曠曠寂寥無比,唯有一道馬蹄之聲,隱隱響起。
年輕的道人背對著凜冽的寒風,在前去虞淵,前去甘山,前去極北,前去西界……在這一條漫漫古道上,能見到的人,或者說能見到的生靈,那是極其稀少的。
人非人,念非念,千里山河指掌間。
“日月出行在天,始在湯谷,起在甘山,落在西界,寂在虞淵。”
極北,西界,這只是兩個方位名稱,並不是什麼特定的地點,對於雲原來說,對於李闢塵來說,能找到虞淵的地方,或者說,能找到甘山的地方,就是極北與西界。
大日明明起於東方,但卻要向著西方而尋覓,乃至於邁入極北的冰原之中,雪山連綿無窮盡,人間白茫茫萬里河山,尋到了不動的虞淵,才能有機會看見甘山。
而在這之前,李闢塵是一定要去往渡獄寒山的,而很巧的,那個地方,也是在行去虞淵的路上。
只能說是大致的方位相同,渡魂道不敢與爛柯地碰面,故此把宗門荒世設得極其遙遠,並且藏匿於雲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