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常濼還真沒想過要敲詐眼前這人的錢,因為他本來就不缺錢,他是真心疼這好不容易淘來的鬥雞,事實證明這雞可真是鬥雞中的戰鬥雞!
他見張邦安耍起渾來,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前去,張開五指向張邦安的黑臉上扇去,事發突然,張邦安猝不及防,結結實實地吃了這記響亮的耳光。
在一旁幫襯的閒漢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今天剛看了鬥雞,又可以參與鬥人,一個個興奮異常,比過年還高興。
見蘭家小官人動了手,出了事有正主頂著,便一擁而上,圍著張邦安一頓拳打腳踢。張邦安頗有自知之明,趕緊蹲在地上,雙手抱頭,任憑眾人拳腳如雨點般落下。
閒漢們久混市井,對於如何揍人也是極有經驗,拳腳的落處都注意避開腦袋、心窩和下陰等致命的部位,本來就是想找個樂子,誰也不願惹上人命官司。
裡圈的人打完,便自覺讓開身位,讓外圈的人進來,過了半晌,大家都過足了癮,便四處散去。
蘭常濼在外圈也擠不進去,見扇完一耳光後自己再也沒機會了,等著也沒啥意思,向地上啐了一口,道聲晦氣,便帶著家丁大搖大擺地回到府上。
等張邦安將頭抬起來,直起身子,四周已無一人,他原本手裡攥著的那錠銀子也不知去向,估計被有心人早盯上,混亂之中搶了去。
他艱難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向街邊一茶水攤行去。走近了,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向桌子上丟了一小塊碎銀子,喘了口粗氣,低聲道:“勞駕,來碗茶。”
茶水攤的主人是個白鬍子老頭,見張邦安一身血汙走了過來,原本想收攤躲避,但見了那塊銀子,便挪不開步了。很快手腳麻利地上了碗茶,還奉了一條熱毛巾,讓他擦了擦手臉。
老頭見了張邦安的慘狀,搖搖頭,忍不住發出感嘆,“唉,看不明白了,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蘭家大官人是個大好人,可怎麼就生了這麼個不成器的小官人!”
張邦安一聽,如遭雷殛,一把拽住老頭的衣袖問道:“老漢,您剛才說打我的是蘭家的人?他們家是否有個叫蘭錦心的小娘子?”
老頭見張邦安神情激動,生怕自己惹了什麼禍事上身,趕緊搓著手,賠笑道:“沒有,沒有,老身什麼也沒說,官人請用茶。”
張邦安不依不饒地拽住了老頭的衣袖,又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低聲懇求道:“老丈,您放心,我就打聽打聽訊息,絕不會說是您說了。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麼保密的訊息,我再找倆閒漢問問,也就打聽出來了。”
老頭一定,猶豫了半晌,最後咬咬牙,手裡的抹布一抖,將銀子卷在手裡,扭頭看了看四周,低聲道:“蘭家的小娘子是叫蘭錦心,她是個好人,體恤下人,賙濟貧苦,那個打您的小霸王是蘭家的小官人,名叫蘭常濼,是個遊手好閒、惹是生非的小霸王。
我看您是個外地來的官人!勸您趕緊離開蘭府遠遠的吧,人家錢多勢大,咱們老百姓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好了,好了,我就說這麼多了。您歇息會就趕緊走吧。”
張邦安聽完後,手裡一鬆,將老頭的衣袖放開,冷笑道:“好你個蘭家!一個個都是那麼陰險狡猾,蘭錦心你竟然設計陰我!好吧,你們既然如此欺人,我張邦安就跟你們奉陪到底!蘭家的雞該殺,人也該死!”
到第二日傍晚,程風終於到了江寧府。
江寧府也就是後世的南京。
江寧府曾是南唐後主李煜的國都,時為宋朝江南東路的首府,依山面水,跨淮帶江,堅固可守;人口繁盛、物產豐饒、文化昌盛,在北宋版圖中是舉足輕重的大城。
宋仁宗趙禎即位之前以皇子身份兼任江寧府尹。宋神宗時,王安石兩度以江寧府尹出任宰相,主持變法。
在江寧知府任上,他寫下著名詞作《桂枝香·金陵懷古》:“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殘陽裡,背西風酒旗斜矗。
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謾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芳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鐘山之中,程風念著定林寺影壁上的詞句,感慨萬千。這影壁磚瓦結構,壁身完全披蓋麻灰,素面上色,上面題著王安石的這首詞。
詞作為行書寫就,正側、偃仰、向背、轉折、頓挫之中,氣勢飄逸超邁、風格沉著痛快,令原本牽著馬路過的他,忍不住駐足觀望,仔細一看落款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