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的盤算是:若真能碰見程風等人劫囚車,六十名西軍趕上去助戰,再加上五十名捧日馬軍,以這支百人以上的軍中精銳的實力,對付六、七名逃兵還是綽綽有餘的。
擅自調兵是軍中大忌,曲端也不敢大張旗鼓、明目張膽。
這些士卒均身著便裝,作行商、挑夫打扮,有騎馬的、有騎驢的、有趕車的,還有挑擔步行的,三三兩兩,迤邐而行。
所幸囚車沉重,車速不快,他們也都能不徐不疾地跟在後面,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
當初,曲端對童貫稟告的是程風已戰死,他還活著的訊息是萬萬不能透露出來的。
所以,這些佈置都是在暗地裡進行,上不得檯面,從而沒法跟捧日軍說清楚。
其實即便明白告之,已是疑竇叢生的徐方昌也不會相信他們,只會更加警惕防備。
徐方昌沉吟半晌,對關部將道:“他們若真想對我們不利,那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越到最後這段路程,越容易出事,咱們得越加小心。在下不才,想出一個法子擺脫他們的追蹤......”
兩人靠得更近了,交頭接耳,聲若蚊蚋,旁人皆不可聞,只見關部將不停地點頭稱是。
天剛剛擦黑,捧日軍押著囚車已歇息在陝州驛站。尾隨在其後的那些西軍士卒則三三兩兩地在驛站附近找客棧住下,呈拱衛監視之勢。
伍傑頭腦聰明,派人重點盯著的是驛站正門,囚車寬大,進出不便,唯一的出入口便是正門。
一切與往常無異,夜如往昔般落下了帷幔。
“三更鬼,四更賊。”夜過四更仍然黑漆漆的,且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候。
“吱呀!”驛站的角門被徐方昌推開,由於刻意遮掩,開門聲細不可聞。
緊接著,十名捧日軍軍士牽著馬魚貫而出,除了謹慎的鼻息,沒有一絲聲響。
馬的蹄子上裹了厚布,口裡也塞上了東西,竟然是一副束馬銜枚、夜戰奔襲的打扮。
王進的雙手雙腳被繩索綁緊,身子橫搭在一匹馬的背上,嘴裡也被破布堵住。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在一名驛卒的帶領下,這隊人馬輕車熟路地離開驛站,出了陝州城門,撒開馬力,奮力朝通往汴梁城的方向奔去。
一路狂奔,並未停歇,日上竿頭時已進入牛首山下。
“籲!歇息下吧!”徐方昌勒住座騎,翻身下馬,一屁股坐在樹下,笑吟吟地指著馬背上的王進,對身邊的軍士道:“把他放下來,莫被憋死了。”
這兩個時辰,王進算是吃盡了苦頭,手腳被綁,口中被堵,趴在馬背上呼吸不暢,被憋得滿臉通紅。
兩名捧日軍軍士將他的身子抬了下來,挨著徐方昌的身邊放下,並將他口中的破布取了出來。
王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盡力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徐方昌笑看著他道:“這一路辛苦你了!沒辦法!咱們隊後一直跟著條尾巴。若不是某想出此計來,還真擺脫不了他們。想必關部將還將他們拖在陝州吧!”說罷,神情頗有些自得。
他敞開衣襟,一陣山風吹來,將大汗淋漓的他吹得渾身舒爽,就如他此時的心情。
一名軍士對他笑道:“徐官人,這一夜猛跑,頗耗馬力,馬兒不吃點好的要掉膘!給馬喂點糧食吧!”
他笑著點點頭,起身走到座騎旁,解開馬嚼子,從馬糧袋裡抓出一把燕麥,喂到馬嘴裡。
邊喂著馬,邊拍了拍馬脖子,笑道:“再堅持堅持,咱們馬上就要回汴京了!”
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對馬說的,還是對人說的。
忽地,只見林中躥出四、五十條蒙面大漢,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一看這些人的氣勢,便知道來者不善。他們手裡拿著各色兵刃,甚至還有彎弓架弩的!
徐方昌頓時面如土色,驚得說不出話來,直到溼熱的馬舌頭舔到他的手,他才如夢方醒。
伍傑帶著幾位西軍士兵喬裝打扮成販麻的客商,正坐在陝州驛站對面的一個小飯館兒裡,不緊不慢地喝著胡辣湯,吃著肉饅頭。
他口中雖喝著湯,目光卻越過碗沿,緊盯著對面驛站大門的動靜。
他的表情平靜悠閒,內心卻焦灼不安,“這幫捧日軍怎麼還不出來啊?!這太陽都爬上了樹梢,往常這個點早就出來了......”
身旁一個小校察覺到他的疑慮,在他身邊吸溜了一口湯,低聲安慰道:“也許他們看著離家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