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師道一晚上未睡踏實,早上起來便又差人請程風到後堂一敘。
程風到了後堂,見種老爺子眼圈發黑、面容憔悴,支著一隻胳臂,坐在圈椅中發怔。
种師道一看程風來了,眼睛一亮,頓時起身,手撫案桌,目光灼灼,盯著他問:“你,可有甚志向?”
“我去!什麼鬼?大早上一起來就問我長大了想幹什麼?這也是沒誰了......壓力好大啊!我可以說想當接班人嗎......”
沒辦法,程風想了想,挑了個自覺B格比較高的答案,肅然道:“好男兒在世,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有志男兒的最高境界,只是程風自覺文不通武不達,暫時寄情于山水、浪跡於江湖、濟困於旅途,厚閱歷、長本事,以求進身之道。”
种師道一聽,一臉訝然,疑問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可是橫渠先生的世傳明言啊!
我幼年即拜他老人家為師,先生兼通儒、佛、道,講學關中,創立‘關學’,為不世出的大儒!你也習過先生的學說?”他見程風說起自己恩師的學問,心中不由更拉近了些距離。
程風心道,“我只知道這句話是張載說的,敢情這老頭子又被稱為橫渠先生?汗!他說過的話,自己只知道這一句。”
想到這,他臉上一紅,道:“慚愧,小可也只曉得隻言片語,粗通大意!”
种師道撫髯笑道:“滿天星斗,你倒是取得最璀璨的那一顆!這句話氣勢磅礴、催人奮進、令人警醒!是橫渠先生文章中最為精華的一句話。年輕人,你太過自謙了!起碼有識文之明!”
“小兄弟,昨晚我斟酌了一晚上,你勇智材藝、見識高遠,可謂良將之材。
但你不懂兵法,今為偏裨尚可,他日為大將,不懂行軍佈陣難矣。我打算把種家兵法教授給你,你願意學嗎?”
程風不以為然地笑道:“兵家之要,在於出奇,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讓敵人摸不清頭腦,才能取勝,按圖紙列陣太死板了。”
种師道一聽鼻子快氣歪了,耐著性子道:“你可知道授你種家兵法有多難得?!這兵法是用以指揮青澗軍的,該軍的部將均為種家子弟,旗幟號令、行軍佈陣與其他禁軍不同,種家從來不傳外姓人。
我惜你才幹、敬你見識,方才破例!的確,有正無奇,雖整不烈,無以致勝,臨陣用兵,不可生搬硬套陣圖,但有奇無正,雖銳無恃,難以控御,首先你得懂陣,方能靈活用陣!”
這番話說得程風點頭稱是,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古代,指揮一百人和指揮一萬人的難度是不一樣的,沒有組織紀律和規則號令,烏泱泱的一萬人在戰場上也就是一盤散沙。
更何況這是種家秘傳的兵法,凝結了種世衡、種諤、种師道三代將門的心血,經歷了宋夏百年戰火的考驗,彌足珍貴,不可小覷。
程風收斂笑容,拱手施禮,肅容道:“種公教訓得極是!小可狂妄了,定當虛心向學,磨礪才幹。”
种師道面色一緩,笑道:“你我不必客氣,昨晚你的一番話令我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千金難買良言,我授你種家兵法,只是勉力表示我的感謝而已!
而且我還藏有點私心,如果時局正如你所說那樣糜爛不堪,大宋要想屹立不倒,恐怕還得依仗你這樣的人才!
你若不感興趣我也不會強求,只是心中覺得有些惋惜!刀法僅能守一家保數身,兵法方能守一國保萬民,你才二十多歲,大好的時光可別荒廢呀!”
程風點點頭,心中暗道:“這兵法嘛,學學倒不錯,應與後世的軍事指揮學類似。
亂世之中這可是吃香的實學,即便被抓壯丁,那也是運籌帷幄的高階管理人才!不會被逼著打頭陣、當炮灰。嘿嘿!這叫做學好‘孫吳司馬法’,走遍天下都不怕。”
种師道踱到桌邊,在痰盂旁唾痰。
程風朝窗外望去,一束朝陽正好毫無遮擋地打了進來。
他走近視窗,長長吸了口氣,空氣乾冷而清冽,涼透肺腑,就聽嘰嘰喳喳一陣笑,扭頭一看,就見種魚兒身穿滾金邊的月白斜綾小襖,綠地芙蓉山茶梔子花的靴裙,懷裡抱著一隻栗色的小貓兒,嘻笑著從長廊蹦蹦跳跳而來。
她的臉蛋白如玉、潔如瓷,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佔據了三分之一的臉蛋,粉粉嫩嫩,像個大號的瓷娃娃。
她一看見程風,就站住了身子,興致勃勃地道:“呀!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