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一項工作】………
25o。抓一項工作
偉偉,你也恨我嗎?
偉偉沉默不語。
愛你媽嗎?
當然。
佬爺的話你都聽到了,明年高考,你準備報什麼專業?
我想……研究天文學。
偉偉說著,抬頭遙望那一輪明月。
也好。
爸,你不知道,宇宙太神奇了!最近家裡出了事,我在學校什麼也學不進去,同學老師指指戳戳,弄得人煩死了。我就天天躲在圖書館不出來,翻了好幾本研究天文的書。越看越覺得,宇宙太奇妙太博大,而我們人類連宇宙的蝨子都算不上。什麼永恆,什麼歷史,都是扯淡,最近幾個國際天文學家有一個最新研究報告,再過一千億年,地球就將乾涸得沒有一滴水,所有的生命,包括細菌都得死光,就像現在的火星那樣……
是嗎?死亡……一切生命……
聽著兒子用正在變粗的嗓音說著這一切,狄小毛像在做夢,又像正與天籟對話……
席美麗忽然披頭散地跑出來,兩眼瞪得那麼大,似乎要吃了他。狄小毛慌忙把她拉到了一邊。
你……為什麼不答應爸?
什麼沒答應?狄小毛愣住了。
你——真狠心!你明說吧,是不是非要離婚?
望著遠遠地站在黑影裡的兒子,狄小毛一聲不支。
你討厭我,是不是也討厭你兒子?
狄小毛仍不支聲。
你說話呀?你以為裝死豬就沒事了?!憤怒的席美麗突然提高了聲音。
吵什麼!不要撒野!狄小毛低沉而有力地說,立刻鎮住了她。
離了,你是不是要娶那女人?
什麼女人?
又裝死豬!不就是那個畫畫的?
你——我警告你!不許你再提她一句。狄小毛瘋地揚起胳膊,好半天又落下來:娶又怎樣,不娶又怎樣?他惱怒地說著,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席美麗號啕的哭聲。
第二天,狄小毛拿著毛筆,著手為老丈人起草訃告:
席虎山,生於1928年,卒於1999年12月27日。1947年參加東北野戰軍,後入朝作戰,榮獲一級自由獎章。轉業後歷任華光縣農工部長、副縣長、革委副主任、政工組長、縣委副書記等職……
想來想去,也就這麼幾句。一個活生生的人,最後的結局就是這麼薄薄的一張紙、幾百個字?而且就這,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在報上登訃告,都有一定的級別限制,縣團級的黑框框就比地市級的小一半。兒子說得對,什麼永恆,扯淡!一切都不過是過眼煙雲。
就說寫字吧,這些年批批寫寫,他的字也很有點氣象了,在位時許多人爭著讓他題字,他賴不開也題過幾款,求字者都做成高大的燈箱廣告,聳立在大樓頂上,這些天聽說也摘掉r……他長嘆一聲,把毛筆摜到了地上。
不管離不離婚,狄小毛都要為老丈人舉行一個盛大的葬禮。老頭子就席美麗這麼個獨生女兒,又是華光歷史上的一個重要人物,絕不能草草地無聲無息地離開這個世界,況且又是一個世紀即將終結的時候。
老父親狄臣和老母親去世的時候,他正在臺上,處於眾星捧月的特殊位置。為了廉政,為了紀律,他只能違拗眾兄弟和本族所有人的意願,甚至違了老父母的意願,在省城醫院搶救一番後,便舉行了一個簡樸的追悼會,火化之後把骨灰運回了老家……
由於這個緣故,村裡人氣得不準骨灰進村,只好徑直埋到了那兩棵傘蓋亭亭的老槐樹下……現在不同了,就像一個一輩子嗜賭的人,他已經賭光了自己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一生,還有什麼可懼怕的呢?
當新任市委書記和市老幹局的領導來和他商量老丈人的喪葬安排時,他便很不客氣地說:你們看著辦吧,反正我已是下臺幹部,落水狗了,又不怕有什麼社會影響,只要你們良心上過得去就行了!弄得幾個人都頗為尷尬,當即表示一定要以市委名義,舉行一個高規格的追悼會,把儀式搞得十分隆重,並當場確定由一名市委副書記主抓這項工作。
工作?狄小毛一聽這兩個字,便不由得心裡顫,嘿嘿地冷笑不已。
果然,有市委的高度重視,這項“工作”便抓得十分成功。岳父也算是華光的老革命了,訃告一登,老戰友、老部下來了許多,本地外地的都有,連遠在天津的陳雪霖和根本不認識老岳父的筱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