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計的!狄小毛不由得也笑了起來。心裡卻想,怎麼又讓胡玉山摻乎這事?
你以為我是誰呀?是農村婦女,見錢眼開?是那些沒頭腦的官太太,只會給丈夫惹麻煩?我一再說錢的事你別管,有我就得了,保準出不了事。錢多不扎手,但一定要取之有道,對不對?自從小胡告訴我王強出事了,我就立馬打了電話,畢竟咱們倆一條心,對不對?
好好好,你倒一套一套的,這一點我可真沒想到。狄小毛嘴裡這麼說,心裡卻真的感動起來,忍不住在黑暗中拍拍老婆肚子。
哎,你說說,王強怎麼會真變成那樣?雜誌上講的,嚇死人了。
狄小毛嘆著氣:我怎麼知道,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相皮相肉難相骨。你在華光呆的時間那麼長,你過去聽過些什麼嗎?
聽當然聽過,都說這娃娃特別會溜官,哪一位領導來了都是紅人,又說他特別霸道,在公安局裡一直是一統天下,訓副局長們就像老子訓兒子一樣,反正他在公安局也很長時間了,提又提不了,動又不想動,那裡的許多幹部都是在他手裡提起來的。誰能想到,他會打死人呢?
唉,也許的確是我的錯!當時我不讓他去公安局就好了。
狄小毛深深地嘆一口氣,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瞅著天花板上的一盞華燈。在沉沉夜色中,那漂亮的華燈也模糊成一片,像一個黑黑的人影趴在那裡……
第二天一上班,狄小毛立刻安排胡玉山,什麼人也不帶,哪裡也不打招呼,他要出去看一個朋友。
車馬上就到。可是……我……胡玉山遲疑地看著他。
你留在辦公室,把那幾個材料修改一下。有人打電話,就說我正在寫材料。
好吧。
從省城到華光,一共只要兩個多小時。狄小毛歪在後座上睡得正香,趙師傅已把車開慢了,輕聲問:狄省長,到了,去市委還是賓館?
賓館。你給我悄悄登記兩個房間,不要聲張。
趙師傅也像胡玉山那樣遲疑地看著他,但沒有支聲。
然而,當小車來到市委賓館門口,只見大門口圍滿了人,趙師傅使勁按喇叭也不抵事。狄小毛只好囑咐他把車停到一邊,獨自一人擠入了人群。
這裡人聲嘈雜,亂哄哄的都在議論什麼。待擠進人群他才看清,賓館大門被鎖上了,兩個公安幹警被人們推來搡去,帽子也歪了。門上掛著一塊垂著許多麻線的白布,狄小毛一看便知,那是村裡人們弔孝用的。門下面,一溜跪著十幾個人,男女老幼都有,都是一身白布,披麻戴孝。男人們手裡舉著幾塊紙箱板做的牌子,上面寫滿了血紅的字。女人們都哀哀地哭念著,淚水把髒兮兮的臉衝得一道又一道。其中還有兩個小娃,大約只有七八歲,驚恐的小眼睛不住地瞅著四周,似乎想站起來,旁邊的大人使勁一拽,小娃娃立刻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時,趙師傅也擠了進來,拉拉他的衣袖說:狄省長,我們還是去找市委吧。
悄悄的——狄小毛慌忙止住他,又走近一點,仔細看那牌牌上的字。然而,不等他看清楚,一個高大的老頭子突然擠了過來:
哎嗬,這不是省長嗎,你怎麼也混在我們這老百姓堆哩?
你是——狄小毛吃驚地盯著這張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你呀,別瞅端了,想也白想。人和人都這樣,有些人在臺上時想不起來,下臺了就想起來了。也有的人,在臺上時天天見面,下了臺反而把他忘了。對不對?
你看你,快別這麼說。狄小毛心裡憋氣,卻只好賠著笑臉。趙師傅似乎要說什麼,他連忙扯扯他的衣袖。一身寬大的中山裝已洗得白,上衣口袋還插一管筆,雖然臉膛很黑,但胖乎乎的似乎在放光,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個老幹部。
這些年來,狄小毛見過的接觸的人實在太多了,簡直就像是從人海里跳過來的。許多人不想見,卻非見不可,而且見了面還要滿臉堆笑,說幾句不鹹不淡的話。
有的人見了面,本應該更親熱一些,甚至從內心有一種傾訴的**,卻只能很冠冕堂皇地說幾句大而無當的話,給人感覺這人官架子真大,甚至快變成政治動物了。但是他們哪裡知道,在一齣戲裡,社會既然對你規定了這麼個角色,你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而且也確實像這位老者說的,人的記憶具有很大的選擇性,特別是從政的人,大凡是決定你命運的人和事,只要聽一遍就會刻骨銘心,而對於那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即使每天給你遞一張名片,每次見面總還需要再問一次貴姓。此刻,狄小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