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秋了,天氣依然如此悶熱,天際的一抹淡雲燒得火紅,似乎正蘊藏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狄小毛獨坐在陽臺上,一直看到天色昏暗,一幢幢樓宇都陷沒到夜幕之中,才獨自一人躺在床上。自從當了副省長,搬進這座小樓裡,他和老婆、兒子便總是各居一室,這小屋就成了他完全屬於自己的一個世界。全新的義大利傢俱,在微微的月色下泛著柔和高貴的光。他躺在床上翻一個身又翻一個身,突然門開了,一個披著粉紅睡袍的影子走到了床前。
狄小毛往裡面靠一靠,讓席美麗也躺下來。這些年,她明顯地福了,躺在床上像一座散著青草味的肉山,佔據了大半個床。狄小毛閉上眼,小孩般依偎在這山的旁邊。兩隻肥滾滾的手開始在他身上摸索,並很快找到了最要害的地方。
不等他打完寒噤,熱烘烘的身子也壓了上來。一種身體的覆蓋,來自於四面八方,他只感到巨大的壓迫與暈眩,連氣也喘不上來,似乎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肉的波濤裡掙扎……”汗出來了,狄小毛努力騰出嘴來,哧哧喘氣。
你……怎麼啦?
這、這……
為什麼這麼軟麵條似的?
太累了,一點力氣也沒有……再說,都這麼大年紀了
胡說!現在的人,六十多歲還包二奶呢,你才多大。工作還不就那麼回事,哪能累成這樣——是不是在外頭包啥小蜜了,每天弄梳得你毛幹血盡,空管管兒了才回來?
這叫什麼話!我就是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膽呀!狄小毛生氣地說著,情緒卻倏然間來了。他想換個位置,卻怎麼也翻不過身,只好無助地說:你看你,哪有這樣……
這樣怎麼啦,你們男人們天天在一起渾說,這不是叫啥倒澆蠟燭?
不管床上地下,屋內屋外,人在許多情況下許多事情上,總是這樣的無奈和無助。狄小毛不再徒勞地掙扎了,努力集中自己的情緒。許多年來一直是這樣,這使他有一種自本能的厭倦與不快,甚至有點兒被強暴或受虐的感覺。正因為如此,一有機會他總是要回避,但越是迴避她就越是瘋狂,這使他感到自己就像一隻可憐的小兔子……直到風平浪靜,一切都浮出水面,席美麗忽然抱住他,輕聲說:這麼些年,你難道真的沒碰過別的女人?
沒有。
那個筱雲,也沒碰過?
多少年前的事了,怎麼可能呢。
席美麗真的心疼起來,撫著他滿頭的汗:你呀,就是身體不行,咱們現在什麼都不缺,就盼你有個好身體哩。趕明兒起,你每天喝點參湯吧,我聽說那是大補的。
狄小毛也有點動情,在黑暗中笑笑:快別瞎忙活了,那要多少錢呀,我可是農民的兒子,還不至於那麼金貴呢。
錢!錢的事你就別管了,再說那能值幾個錢?
說到錢,狄小毛立刻想到了王強,就在王強被選為全省十大新聞人物的前夕,不是還給他送過五千塊錢嗎?人哪真是難以想象,那一段王強多麼風光,到處巡迴演講做報告,身上披著綵帶,報紙上有影,電視上有聲,在省委禮堂那個場面恢宏的授獎會上,王強還拉住他的手,讓記者一連嚓嚓了好幾張像……
誰能想到,內參中講的卻是完全另一種模樣。他雖然已做了批示,並報告了白書記,能做的一切都做了,連那幾張合影也讓胡玉山找出來全部銷燬,但有時他忍不住想:內參中的王強,真的是那個王強嗎?雖然白紙黑字印在上面,但他真懷疑是不是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
………【悄悄登記兩個房間】………
236。悄悄登記兩個房間
自從離開華光,不再當市委書記,他與王強已經很少來往了,至多是每年見幾次面,逢年過節給家裡送來些土特產之類的,映在他腦海裡的王強,依然是當年那一個恭馴又機靈的小夥子,笑模笑樣的娃娃臉,兩隻誠實的大眼睛,一身樸實的打扮,進退有止又忙忙碌碌,總會適時地出現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最需要的地方……
作為領導,一個最大的本領就是識人用人,曾國藩為了識人,還總結出一套頗為系統的方法。在前些年曾學熱的時候,他也曾認識研究過這個老滑頭的那套理論,但他怎麼也看不出隱藏在王強背後的那一面來……想到這些,狄小毛忍不住說:
我記得你還留下王強些錢,明兒想辦法退回去!
席美麗笑了一下:你說那呀,我前些天就早叫玉山送回去了,還是當著幾個人的面交給他家的。要到這會兒,想退也退不回了。
是嗎?你倒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