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到天妃宮吧,天妃娘娘媽祖會保佑你的。”車伕一貓腰,加快了步子,轉過頭說道:“別擔心,腳錢都是固定的,但跟你商量好,你不會吃虧的。我不知道北方人是怎麼做的?”跑得挺快也沒能使他少說兩句,那副架勢好象是坐在茶房裡聊天。
“好吧,去看看天妃宮。”陳文強在黃包車裡晃來晃去覺得挺舒服,從車上看這座悶熱而又混亂的城市是另外一番景色。外表乍一看很美,細看則顯出了破敗、俗氣的本色。
車伕沿著一條舊渠道跑得很賣勁兒,渠底古來了一層發臭的稀泥,他的嘴仍叨叨不停,“他們想把臭泥挖掉,然後再鋪上一條寬馬路,這城就會變樣了,官府是這樣說的。可我們能得什麼好處?大馬路是給馬車修的,對嗎?”
“差不多。”陳文強看到旁邊的店鋪在掛彩燈,隨口問道:“張燈結綵,是慶祝什麼節日嗎?”
“是迎接欽差大人。”車伕的口氣透著明顯的不滿,“都說這欽差大人是來撈錢的,不知道今年的牌照稅是不是要增加呢?呸,官府不僅讓沿街人家張燈結綵,還要鳴放鞭炮呢!”
朝廷頒佈諭旨,令鐵良南下考察江南製造局移廠一事,“順道將各該省進出款項,及各司庫局所利弊,逐一查明,並行具奏。”顯然,鐵良此行是要將東南及華中八個省份最重要的財政來源“土膏捐稅”收歸中央,而張之洞、魏光燾等督撫的勇營武裝,則將被改編或被解散。同時,江南製造局的大筆經費及用人權亦將被鐵良奪走。總而言之,鐵良的任務是削弱地方勢力,增強中央實力。
地方對朝廷用意都是心知肚明,上海的《警鐘日報》便以《民窮財盡何以堪此》為題,指責鐵良此行是為了“收括東南之財富以供北京政府之揮霍”。兩江總督魏光燾則指示手下迅速造假清冊,彌補虧空。
這樣一來,陳文強刺殺鐵良便不只是除掉滿人中寥寥無幾的“知兵”武將,更兼有破壞滿清朝廷如意算盤的目的。至於另兩個暗殺小組,則分別刺殺廣東南海縣令裴景福,偵察郭堯階。
裴景福、郭堯階是緝捕並殺害謀炸廣州將軍德壽的革命志士史堅如的罪魁禍手,但復興會當時還未成立,史堅如應該算是興中會成員。那為什麼復興會要選擇這兩個目標呢,復仇是說得過去的,同是革命嘛!其次,史堅如就義數年,興中會卻毫無實際上的反應,倒是復興會替他們報仇雪恨,這無疑又提高了復興會的聲望,給了興中會一個難堪。
同是革命團體,但人才和資源的爭奪卻不是你謙我讓。復興會選擇了聯而不合,是瞧不上同盟會那種類似江湖盤口的組織,也信不過其魚龍混雜的人員能否保密,而在籌款革命上,復興會已經先行一步,以後也不會甘於人後。
互動嘛,就是互相促進,適當競爭也是有益的。陳文強在復興會會議上說得好聽,但實質上誰都明白,革命固然是革命,但理念不同,爭奪革命的主導權,卻是避免不了的大事。所以,儘管宋教仁與黃興私交甚篤,但兩個分屬不同團體後,之間的私人聯絡便幾乎沒有了。
而陳文強與宋教仁的配合卻是越來越默契,這是在達成了共識後必然出現的結果。這個共識就是建設現代政黨所需要的不是空洞的口號,更不是繁複的政治目標。於推翻舊秩序後去創造,所需要的不是革命者的激情,而是建設者的理性。
因為陳文強和宋教仁有著很多共同特點,比如都在不斷學習,比如都是身體力行者,比如都對立憲派有著尊重……
一天的時間過去了,陳文強終於有了刺殺的具體計劃,雖然不是特別把握,但風險也是相當小。因為他想通了,當放下了專業人士的自尊,這次刺殺成敗與否,都將造成巨大的影響。就象吳椒謀刺出洋五大臣,雖然沒有炸死一個,但由此帶來的效應卻是轟動性的。
而明天,鐵良就將到達南京,已經沒有時間再容陳文強作出更加細緻、周密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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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咣!一個二踢腳炸響。轎中的魏光燾的手動了一下,皺了皺眉。他是很喜歡安靜的,但鐵良的到來,卻又使他不得不捏著鼻子營造氣氛,以使鐵良對兩江的搜刮能夠少一些,對他的彈頦能夠輕一些,或者是沒有。
從庚子事變以後,朝廷顯然對東南地區的地方勢力十分痛恨,誰讓他們置朝廷於不顧,搞了個“東南互保”呢!顯然,經過幾年的恢復,朝廷要對地方勢力下手了,打壓和削弱是顯見的事情。
但魏光燾又能怎樣呢?他只能是竭力奉迎,接受朝廷的指意,接受欽差大人的安排。別說是他,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