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求的意味卻越發明顯,終於只變成一句,
“什麼時候回家?”
“什麼時候回家?”
“什麼時候回家?”
。。。。。。
他一直反反覆覆問著這句話,反反覆覆。。。。。。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沉,越來越弱。。。。。。到最後,變成若有若無的呢喃,只模糊又固執地重複著,回家,回家,回家。。。。。。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從茫然無措中回過神,意識到他的不對勁,聯絡起前陣子在報紙上看到他負傷的訊息,越發緊張,喚了他幾聲,沒有反應,他依舊自顧自在那裡低喃,要她回家。
她慌起來,不知道他那邊究竟是什麼情況,握住聽筒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另一隻手也扶上聽筒才勉強穩住,她聽見胸口處“咚咚咚”地急跳,可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隔得這樣遠,她必須想辦法,必須冷靜下來想辦法。。。。。。冷汗沿著光潔的額際流下來,滑進眼角,生澀又痠疼。
她迅速將可能的情形做了分析,果斷掛了電話,再拿起來時,撥的是官署秘書室的號碼,立即就有人接聽,代黎急道:“我找孫輔先生,請問他公館的號碼是多少?”對方自然不肯說,盤問她的身份,她只說自己姓代,有重要是事情。“代”這個姓並不常見,秘書立即將她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偏巧孫輔此時還在官署,即時就接過電話來。
聽完代黎簡單的描述,孫輔也是大駭,聯絡醫院,這才發現少帥不見了,侍從官即刻被四處派了出去,依照代黎的猜測,孫輔親自帶了人去南郊,果然找到了蕭佑城,已經昏迷到不醒人事,手指緊緊扣住話筒,怎樣也掰不開,最後只得絞了線,連著話機一併帶回了醫院。
這樣的大事自然瞞不住,大帥與夫人連夜去了醫院,薛飛瑤也趕了過去,一通盤問下來,才知道蕭佑城並不是第一次私自外出,醫院裡負責守衛的侍從官一直被壓著不敢報,卻不想這一次會出事。
傷口感染引發的高燒不退,蕭佑城陷入重度昏迷,幸好搶救得即時,醫治了大半夜,總算是無礙,待到蕭佑城情況穩定,孫輔悄悄離開了醫院。
代黎蜷著身子坐在床頭,手臂緊緊環抱在膝頭,雙眸死死盯住電話機,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身子早就麻透了,動不得一下。
“叮鈴鈴!”鈴聲的突然響起驚得她一個激靈,迅速拿過聽筒,聲音竟是發了啞,“怎麼樣?”
“已經沒事了。”孫輔說完,聽見那頭長長噓出一口氣,於是大著膽子道:“代小姐,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少帥當初,有他的不得已。。。。。。”電話那頭沒有任何響動,安安靜靜的,孫輔一咬牙,索性又道:“代小姐,不知能否請您來一趟北平?少帥的傷情,總也不穩定。。。。。。”
電話那頭,依舊安安靜靜的。代黎微微揚起頭,夜色朦朧中,天花板上那樣淺的紋理,自然瞧不見。
過了許久,孫輔幾乎要懷疑代黎是不是還在話機旁,卻聽她開口,“對不起。”
孫輔其實並沒有抱希望,忙道:“沒關係沒關係,是我唐突了,少帥若是知道這樣麻煩小姐,定是要大發雷霆。”
掛了電話,代黎仍抱著膝坐在床頭,靜靜地,出神。
下了一整夜的雨,直到凌晨方才漸漸止歇,遠處傳來悠長的吆喝聲,聽得不真切,也不知道究竟在叫賣什麼。
代黎揉了揉雙腿,下了床,拉開窗簾,推開窗,冷風捲著水汽迎面而來,立即就叫她打了一個噴嚏,腦袋卻清醒了許多,這才發現,雨沒有停乾淨,牛毛般的細絲,悄然落下,將窗外的景物,籠於一片朦朧,陰綿綿,灰濛濛,像是在宣紙上,暈開了一幅潑墨畫。
蕭佑城其實早就醒了,只是不肯睜眼,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給她打了個電話,夢裡終於放縱了一回,任性了一回,自私了一回,將多日來隱藏在心底裡,銘心刻骨的思念,盡情傾述。。。。。。所以他不願醒,他想繼續睡下去,繼續夢下去,只在夢裡,他才敢說,說他有多麼想她。。。。。。
卻是奢望,消毒水那刺鼻的氣味,重重刺激著他的神經,不管怎樣努力,睡不著。。。。。。多遺憾,夢裡,他還沒見到她,他渴望到常常心口抽痛,只不過,想見見她。。。。。。
他終於放棄,睜開眼,立即有許多人圍了上來,德國醫生為他做檢查,他這才想起,因為昨天是簽收傢俱的日子,他去了趟南郊,回到了他們的“家” 。。。。。。至於後來怎樣又回到了醫院,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