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意味深長地笑笑:“這表哥的婚事女兒哪有多嘴的份兒,主要意見還是要表兄與舅舅來定奪。至於女方家裡麼,母親也只管放下十二分的心。您想,雖然我父親官職不高,但是大伯卻是大理寺左少卿,誰敢招惹騙婚不成?
這新嫁娘家裡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條件,是美是醜,幾位嬸嬸們想必也要掂量了據實以告,不能有任何欺瞞。否則,壞了自己做媒的名聲不說,鬧不好還要吃官司的。”
幾位適才還口若懸河的媒婆聞言面面相覷,多少都有一點心虛。
做媒不容易,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叫做“新『婦』抱上床,媒人扔過牆”,兩口子過得好了,就把媒人丟到腦袋後面去了。過不好,那都是媒人的過錯,天天被人家掛在嘴邊上罵的。
兩邊跑斷腿,陪著笑臉磨破嘴皮不怕,更害怕的,是自己果真沒有『摸』清這男女雙方的底細,或者說瞞天過海,將來出事的確要吃官司,收的媒金還不夠吃牢飯的。
所以,若是想掙黑心錢,要掂量著辦。
薛氏乾笑兩聲:“看你說的,危言聳聽,把你幾位嬸嬸都嚇住了。”
安生疑『惑』地眨眨眼睛:“怎麼會?女兒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您忘記了,去年的時候,父親有一位同僚,家裡女兒說媒,那官媒貪墨了男方家的銀子,將男方說得天花『亂』墜。結果女兒嫁過去,那男人竟然是個肺癆,日日夜夜地咳,氣都喘不勻。
然後女兒三日回門一哭訴,父親同僚帶人去砸了那媒婆的家,並且將她下進了大獄,同兩個麻風婆關在一處,至今還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盡胡說八道,我怎麼不知道此事?”薛氏沉了臉,輕聲訓斥。
“那就是母親忘記了吧?幾位嬸嬸走東家,串西家,想必訊息靈通,不知道聽見過沒有?”
安生扯謊面不改『色』,說得有鼻子有眼,冷笑著緊盯著面前離自己最近的一位媒婆。那媒婆乾笑兩聲,臉上厚重的脂粉“簌簌”地落下來,一臉的褶子。
這二姑娘說話分明是意有所指,而且那雙眼睛,感覺能直透人心一般,令人不敢直視,心底生出無邊的慌『亂』來。
“或許是有吧......年紀大了,嬸嬸記『性』不好,呀,家裡的門出來的時候都忘記了有沒有鎖?我要趕緊回去了,改天再來。”
說完,婆子忙不迭地起身,跟薛氏告辭。
她這一帶頭,其他的婆子也心領神會,紛紛起身:“忘記了今天約了街東頭的李家商議婚事呢,一說起話來就忘了時辰。”
藉口紛紜,不消片刻功夫,屋裡人就走了一個乾淨。
薛氏氣得麵皮發紫,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夏安生,你故意給我搗『亂』是不是?”
安生無辜地瞪圓了眼睛:“母親不是讓女兒來給把關麼?您看,這些人分明就是做賊心虛,三言兩語就給嚇唬住,腳底抹油了。說明啊,她們給表哥說的這些親事都有貓膩,母親可要慎重考慮。否則萬一娶得不應心了,花了銀子是小事,心裡堵得慌不是?”
安生據理力爭,薛氏被辯駁得啞口無言。
安生微微一笑:“所以,母親若是想給我們姐妹三人議親,更是要擦亮眼睛,免得被騙了,到時候,毀了姐妹們一輩子不說,還要落得父親與祖母的埋怨。”
說完,扭身便昂首挺胸地出了屋子,頭也不回。
薛氏在她身後,氣急敗壞地一聲叱罵:“少拿他們來要挾我!”
安生『摸』『摸』袖口裡的珊瑚蛇,方才安心了許多。
第二天,雨仍舊沒有停,纏纏綿綿,帶著初秋的寒氣。
大房那邊將近黃昏的時候,傳過話來,說是老夫人的腿因為受涼,多少有些不適,所以叫安生明日跑一趟。
安生終於盼來了這個訊息,心裡狂喜,看看外面天『色』,陰沉沉的,積蘊著厚厚一層雨。
她不過略一思忖,立即就去了大爺府邸。
到了的時候,雨下得愈加密集,安生饒是打了傘,仍舊是溼了衣裙和繡鞋,一走路,繡鞋裡的水“咕唧”作響,羅襪也打滑。
老夫人的院子裡靜悄悄的,三三兩兩的下人躲在廊簷下避雨,瑟縮著雙肩,竊竊私語,只聽到“撲簌簌”的雨聲,還有雨水自屋簷上淌下來的流水聲。
婆子讓安生到一旁屋子裡喝茶,說是老夫人正有事情需要處理,要稍等片刻。
老夫人房間裡的門緊閉,就連窗子也是關著的,密不透風。
已經是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