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紫陽山,你品性如何,多少能看出一二。”
是了,又是這句話,上一世他就在心裡訕笑,此時更是神遊天外。
孟山主拿起一旁的茶碗,用杯蓋在杯沿颳了兩下,低頭品了口茶,才說了下去:“論功底,論資質,論悟性,你都遠遠比不上旁人。好在你還有一項長處,你夠專注。”
顧懷昭左耳進右耳出,這人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渾不放在心上,只是迫於形勢,仍要裝出萬分惶恐的樣子來。
孟山主捧著茶杯,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多少年前的事:“我學劍的時候,資質也算少有,效儒師弟卻是百年未曾有過的劍術奇才。可惜他除了劍術,還在許多事上分神。棋術算得上國手,書畫風流更不必說,每有新賦,便引得洛陽紙貴。”
“在山上頭一年,我的劍術比他差得遠了,十招就敗下陣來;第五年的時候,我們再比試,他花了太多心思學佈陣,我跟他對上五十餘招才敗;等到第十年,他機關傀儡之術已經大成,我卻能在他手裡僵持百來招。”
“近五年來,我自信劍術修為,已經勝他一籌,只想跟他再比試一番。”
“可無雙莊早就毀了。”
顧懷昭聽他提及應效儒的事,連忙豎起耳朵,滿腔心思都被拉了回來。有些話雖然曾經聽過,但只有見過生死,才知道每一句話多重。
可惜孟山主說到這裡,就極為平淡地轉過話頭:“我之所以把你領回山上,讓苗戰教導,是因為他最為刻苦,若非天賦所限,早該聲名大振了。到了你這一輩,有資質好的人,卻沒有專注的人。你資質平平,但一輩子做這一件事,卻是足夠了。”
顧懷昭聽到最後一句,竟是渾身一震。
他自己不也是這般想的嗎?只要這一輩子,做好這一件事,以後不用處處受制於人。
孟山主淡淡道:“顧懷昭,我說了這麼久,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顧懷昭額角冷汗直冒,權衡了半天,忽然想起上輩子自己是怎麼回的,當即依葫蘆畫瓢地說:“山主說笑了!就算是一片瓦,一潭臭水,想要誇它,也能找出誇它的話來。但實情如何,顧懷昭還算有自知之明。”
山主微微一笑,他看上去不過是三十多來的人,保養得當,只有兩鬢長髮染著霜華:“效儒師弟的無雙劍法,是下山之後才創的劍招,我雖沒見識過,但常言劍似生平,回想效儒師弟為人,多少能猜到是怎樣的套路。使劍的時候必定劍氣激盪,先聲奪人,又留了層出不窮的後手吧。”
顧懷昭不敢接話,但心裡早就震驚得五體投地。
孟山主忽然伸手,緩緩摸過供在三清畫像前的藏鋒鐵劍,雙眸靜如古井水,毫無起伏地說:“我的劍,也似生平。”
“我沒有千百後路,只有一樣心誠,這套劍法交給你來練,最適合不過。”
顧懷昭心裡怦怦直跳,若說不動心,倒是謊話了。他忐忑不安地問了句:“我要是答應下來,山主會不會另有差遣。”
孟山主目光落在他身上,許久才一笑:“我不是說過了,效儒師弟辭世,我和他的比武之約此生無期,想借由你和雪堂鬥劍,看看無雙劍法強些,還是紫陽劍法強些。”
顧懷昭聽到這件事扯到應雪堂,身上的熱意霎時退了,他好不容易能跟那人相守,怎麼捨得加任何一點變數。
何況那人已經教了他無雙劍法,就算天下有再好的劍譜,再高明的劍術,他怎麼捨得去學?
哪怕是……那人此生挪開劍譜,不願讓他多看一眼,多年前的動容仍越過漫長光陰,準確無誤地將人心捂暖。
山主看他神色,多少猜到結果,不悅道:“這點小事,你也不肯。”
顧懷昭徹底記起來了,他當年根本無心學劍,每日裡得過且過,似乎也這樣拒絕過一次山主。然後山主怎麼說的?
是了,好像說要看看他的手,之後便讓他出屋,再然後就沒了下文。
孟山主果然開口:“我看看你的手。”
顧懷昭將手伸出去,做好了被趕出屋外的準備。他那隻手面板極為粗糙,指骨和掌心處不知道磨出了多少劍繭,虎口更是被磨得血跡斑斑,草草纏著幾圈紗布。那是他今生苦苦練劍,日夜不輟的傷。
孟山主看了半天,忽然朝他笑了一笑,從懷裡取出一本劍譜,塞在顧懷昭手中,只道:“憑你滿手的傷,不肯就不肯吧。”
劍似生平38
顧懷昭懷裡揣著那本劍譜,冒著細雨跑回來,發現幾日沒人修整,自己院子又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