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下也會對身體有危害。更不用說錯誤的環境了。
一九三五年,俄亥俄州,泰德·布勞緹甘因此成了謀殺犯。
他當然知道,某些人會覺得謀殺犯這個詞兒相當刺耳,但在那個特定的狀況中他才是自己的法官,非常謝謝你的理解,他認為“謀殺”應被定義為“有謀殺企圖”。那是阿克倫城一個懨懨的夏日黃昏,孩子們在斯道斯大街上玩“踢罐子”,另一條街上的孩子玩的則是“棍子球”,布勞緹甘就在這兩條街的街口,穿著一套夏日便裝,站在一條白線的端點。地上的這條白線意味著公共汽車將在這裡停靠。他身後有一爿關張已久的糖果店,一塊窗玻璃上貼著一隻藍色NRA⑥『注:NRA的全稱是:National Recovery Administration,即國家復興署。標誌物是藍色老鷹。』老鷹,另一塊玻璃上則是一張幾乎褪成白色的告示,上面寫著:他們殺了那小子。泰德揹著科爾多瓦皮革皮包,抱著一隻棕色紙袋——裡面是他從戴樂先生的奇妙肉鋪店買來的一塊豬排,是他的晚餐,突然,有人從他背後躥上來,將他推到白線頂端處的電話線杆上。是鼻子最先撞上去的。他的鼻樑斷了。鮮血頓時流淌下來。接著的瞬間裡,嘴巴也撞上去了,他感覺到牙齒狠狠咬進了下唇肉裡,嘴裡立刻湧出一股鹹腥味,就像滾燙的番茄醬。有人在他背後狠命拽了一下,還傳來口袋撕破的聲音。他的褲子被半拉下來,勒在屁股上,活像小丑身上的褲子。與此同時,一個穿T恤、斜紋長褲——屁股部分是閃亮的布料——的傢伙飛快地沿著斯道斯大街跑向“棍子球”遊戲團,而他右手中一上一下揮著的正是泰德·布勞緹甘的錢包。上帝啊,他剛剛被生生搶走了錢包!
深紫色的黃昏即刻變得更黯淡了,夜色眨眼之間降臨,路燈也亮了起來,周圍甚至變得更黑了。在他的眼底,二十年前曾讓體檢軍醫駭然的情景又再現了,但泰德根本沒想到這一點。他的注意力統統集中在逃跑的男人身上,這個狗孃養的混蛋居然為了搶錢包而毀了他的容。他這一生中從未如此憤怒過,從來沒有,但他傳送給逃跑的男人的念頭卻是無傷大雅的,幾乎算得上文雅
(聽著混蛋我一塊錢都不會給你的,就算你開口多要兩塊都沒門兒)
這念頭分量極重,卻似離弦之箭。而也就確實有了箭。他遲疑了片刻才接受了這個事實,但為時已晚,他已經是個殺人犯了,假如真有上帝,泰德·布勞緹甘終有一天不得不站在神座旁,承諾願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擔負罪責。剛才還在奔跑的男人就好像被什麼利器刺中一般,但實際上,那裡什麼也沒有,只是人行道的裂縫中有一行磨去了不少的粉筆字:“哈里愛貝琳達”。孩子氣的塗寫總顯得那麼多愁善感——畫了星星,一顆彗星,一輪新月——而這些都將是日後他所恐懼的。泰德感到自己的脊椎正中彷彿剛剛吃了一箭,但他至少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裡。他沒想那麼做的。一切只是發生了。他知道自己誠心誠意沒想這麼做的。他只不過……一時又驚又怒。
他撿起自己的錢包,再看著玩棍子球的孩子們死死盯著他看,個個張口結舌。他指了指錢包,示意給他們看,那手勢就好像握著一把槍,而槍把軟趴趴的,接著又指了指拿著鋸斷的掃把揮來揮去⑦『注:棍子球,是美國街頭類似棒球的遊戲,男孩使用掃帚把當球棍。』的小男孩。那揮來揮去的動作甚至比倒地的屍體更讓泰德後來噩夢連連,且如鬼魂冥擾不休,在他的整段餘生中不斷地揮來揮去。因為他很喜歡孩子,決不會故意地嚇壞他們。而且他知道孩子們都看到了什麼:一個褲子拉到屁股蛋上的男人,連拳擊短褲都露了出來(他還猜得到,那玩意兒也可能從前門襟裡露了出來,要是沒露出來,那可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手裡捏著個錢包,下半張臉鮮血模糊,表情則像個瘋子。
“你們什麼也沒有看到!”他衝著孩子們大喊,“你們聽到我的話了,聽好了!你們要聽我說!你們什麼也沒有看到!”
隨後,他扯上了褲子。走回去撿起他的皮包,但沒有撿起棕色紙袋裡的豬排,操蛋的豬排,他胃口喪盡,同時丟了一顆門牙。接著,他又望了一眼人行道上的屍體,以及驚嚇壞了的孩子們。然後,他開始跑。
而逃跑,自此變成了他的事業。
5
第二卷錄音帶放完了,空旋的卷軸發出輕柔的撲啦—撲啦—撲啦的聲音。
“主啊,”蘇珊娜說,“主啊,可憐的人。”
“那麼久以前了。”傑克一邊說一邊搖著頭,好像要把這故事從腦海中滌除。對他來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