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出反應?”
她笑了——雙唇上覆蓋著粉色糖果狀的東西——又點點頭。“是的。如果你是猶太人,你就會看到希伯來文。如果你是俄國人,看到的就會是西裡爾字母。”
“當真?”
“當真。”
大堂又開始慣有的律動……除了一點,羅蘭明白,這地方的律動決不會在別的商務大樓裡出現。那些住在雷劈的人飽受小病之苦,小到身上的癤子、膿包、頭痛、耳鳴;到了最後,他們還會死於重患,諸如瘋長的癌症,就在他們吃飯的時候,癌細胞也在吞噬神經,好像在體內發動一場區域性戰爭。這裡卻恰恰相反:充滿健康、和諧、善願和寬容。準確地來說,這些鄉民聽不見玫瑰在歌唱,但他們也不需要聽到。他們都是幸運兒,他們在某種層面上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才是最幸運之處。他觀望著他們從被稱為“電梯間”的上上下下的小鐵盒子裡進進出出,輕快地邁著步子,手裡的袋子和身上的揹包也輕盈地前後擺動,他們帶著各自的裝備和軍備從這個門進、從那個門出,但沒有一個人的線路是完全筆直的。雖然只有少數幾人朝這裡、她所說的“光束花園”而來,但甚至那些明明不朝這裡來的人們也會朝這個方向多走幾步,好像被吸鐵石吸引了一般。要是有人企圖傷害這朵玫瑰呢?羅蘭看到電梯外的小桌子旁坐著一名看守,但他又肥又老。這也不要緊。如果有人帶著侵犯之意前來,這個大廳裡的每個人都會聽到頭腦深處響起一陣警覺的尖叫聲,那刺耳而帶有強迫指令般的聲音就像是犬類嚴格聽從的警哨。他們會不約而同地湧向那名玫瑰刺客。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對自己的安危渾然不顧。那朵玫瑰自空地垃圾和野草中生長出來,便擁有自我保護的能力(或者說,至少也能吸引來那些能夠保護它的人),這一點也是從未改變過。
“德鄯先生?現在,您準備好了上樓嗎?”
“是的,”他說,“請您帶路。”
7
就當他們等電梯的時候,羅蘭終於找到了和這位女士的面容相匹配的回憶。也許,因為他剛好看到了她的側面、尤其是顴骨的形狀。他想起埃蒂跟他描述過和凱文·塔爾的對話,那是在傑克·安多里尼和喬治·比昂迪離開曼哈頓心靈餐廳之後的事情。塔爾一直在說他老朋友的家族。他們總是吹噓個不停,說他們擁有全紐約最獨特的法定箋頭,大概全美國也找不出第二家了。信頭上簡簡單單的寫著“深紐”。
“你是不是亞倫·深紐先生的女兒?”他問她。“當然不是,你這麼年輕。是他的孫女?”
她的笑容消退了。“亞倫膝下無子,德鄯先生。我是他哥哥的孫女,但我的父母和祖父都死得早。亞瑞才是撫養我長大的人。”
“你這麼叫他嗎?亞瑞?”羅蘭歡喜地問。
“小時候是這麼叫他,這麼說不過是習慣了。”她伸出手,再次微笑起來,“南希·深紐。我真的非常高興能見到您。有一點害怕,但很高興。”
羅蘭握住她的手,馬馬虎虎地搖了一下,與其說是握手倒不如說是碰了碰手掌心。接著,他採用了更有感覺的禮儀(他從小耳濡目染,能夠領會的一種),握起拳頭抵在前額上,並屈下一膝。“願天長夜爽,南希·深紐。”
她的笑紋更深了,最後忍不住露齒一笑,“也願您收成加倍,薊犁的羅蘭!願您能雙倍享受。”
電梯下來了,他們走進去,並上升至九十九層。
8
電梯門一開,露出一間寬闊的大廳。地板上鋪著粉色朦朧的地毯,恰到好處地掩映著玫瑰特有的光暈。就在“電梯間”門的正對面有一道玻璃門,上面標著“泰特有限公司”的字樣。門後,羅蘭又看到一間小廳,一個女人坐在書桌旁,顯然是在自言自語。大廳的右門附近,有兩個男子穿著西裝。他們正在閒聊,雙手插在口袋裡,貌似十分悠閒,但羅蘭看出他們並非如此,而且他們帶著武器。他們身上的西裝剪裁精良,但一貫對尋找槍支蹤影十分諳熟的人總能找到它,只要對方有槍在身。那兩個男子大概在門廳前起碼聊了一個多小時,或許都超過兩個小時了(即便是精英強將,也很難保持更長時間的全神警惕),只要電梯門一開,他們就裝作在聊天,實際上隨時準備行動——只要有任何不對勁的徵兆。羅蘭敢打包票是這麼回事兒。
但他沒多看他們一眼。只要他確定他們是什麼人就可以了,他一出電梯門就朝應該期待的物事望去。那是一幅黑白圖片,掛在他左手邊的牆上。那是一張約五英尺長、三英尺寬的照片(他原本以為這個詞兒該讀成:炸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