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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得剛才我已經親口承認了。”

這時,他聽見爪子輕叩在大廳地板上的動靜,眨眼的工夫,馬洛的長鼻子就探進了辦公室的門縫。那是條威爾士矮腳狗,四肢都很短,耳朵倒很大,現在已是條不折不扣的老狗了,渾身都有病痛,更不要提前一年因癌而瞎的一隻眼。獸醫說它可能撐不過去了,可它到底還是挺了過來。多好的狗啊。多硬朗的老狗。當它抬頭看作家時,臉上掛著笑,露著牙齒。怎麼樣,老兄?它好像是這個意思。今天寫了什麼好片段?你好不好?

“我很好,”他對馬洛說,“還在往下寫。你呢,你怎麼樣?”

馬洛(有時候也被稱為拱鼻大王)搖擺著患有關節炎的尾巴,算是回答。

“又是你。”我是這麼對他說的。然後他就問,“你記得我嗎?”要不然,他說的就是:“你記得我。”我跟他說,我很渴。他說他也沒啥喝的,很抱歉,所以我就叫他謊話精。我叫他謊話精是完全正確的,因為他其實一點兒也不抱歉。他才不在乎我渴不渴呢,就因為傑克死了,他還想栽贓在我頭上呢,這個婊子養的混蛋打算歸咎於我——

“可是那種事情根本沒發生過啊。”金說,看著馬洛蹣跚著走向廚房,它會先察看一下自己的飯盆,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它近來越睡越久。整棟房子裡只有他和它,這種情況下,他總是自言自語。“我是說,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那種事沒有真的發生過,是嗎?”

他覺得他能肯定,但傑克這樣死去確實很古怪。他的筆記裡記滿了傑克,這並不奇怪,傑克本該留到最後的。事實上,所有人都該活到最後。沒有一個作品——除了被判死刑、無藥可救的劣作——能完全在作家的掌控之下,但這本書卻失控到了近乎荒謬的地步。與其說他在寫一本該死的虛構小說,倒不如說,他更像是在旁觀,作者在旁觀望什麼事情的發生——或是,聆聽一首歌。

他決定給自己再一塊花生醬黃油配果凍三明治,然後把這檔子事拋之腦後,好好過一天。今晚他要去看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新電影,《血腥傑作》,令他高興的是,他還可以去別的地方,乾點別的事情。明天他又要回到書桌前,電影裡的某些細節也會流露在書稿裡——當然啦,羅蘭本來就有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影子,尤其是他在塞爾齊奧·萊翁執導的《獨行俠》②『注:塞爾齊奧·萊翁(1921—1989)是著名的義大利導演,《獨行俠》是一九六四年的西部片,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在其中塑造了一個牛仔硬漢的形象,從而蜚聲影壇。』中的形象。

……說到書……

正有一本書躺在咖啡桌上,就是這天早上從他班戈辦公室透過聯邦快遞送來的《羅伯特·布朗寧詩作全集》。當然,其中也包括了《去黑暗塔的羅蘭少爺歸來》,正是這首詩奠定了他這套長之又長(尚未完成)的著作的基石。他突然產生了一個新想法,並因此眉開眼笑起來。馬洛彷彿讀懂了他的表情(也許它真的可以;金總是懷疑狗類來自了不起的“神會之地”,雖流亡在地球,卻總能知道你在想什麼),立刻露出牙齒,像個惡魔般笑起來。

“老小子,得給這首詩留個地方,”金說著,又將那本書扔回咖啡桌上。動作很大,書落下時砰然一響。“得有個地方,只有那個地方,”說完,他深深陷進椅子裡,閉上了眼睛,心想:就在這兒坐一會兒,就坐一兩分鐘,明知道這是自欺欺人,明知道他馬上就要瞌睡了。就這樣,他睡著了。

第四部 神會之地的白域 丹底羅

第一章 古堡之下的東西

1

他們果然找到一大間壯觀的廚房,就在電弧16實驗站的一樓,緊靠食品儲藏室,距離醫療室也不遠。除了吃的,他們還找到了別的:理查德·P·賽爾先生的辦公室,賽爾先生曾是血王屬下的運營主管,如今拜蘇珊娜·迪恩右手一槍所賜,已走完旅途,升至虛無之境。賽爾的書桌上摞著厚厚的文件,令人驚詫的是,竟是羅蘭一行四人的完整資料。這些,全被他倆用碎紙機銷燬了。資料夾裡還有傑克和埃蒂的照片,哪怕瞥上一眼都令他倆心痛如絞。回憶似乎更好一些。

賽爾辦公室的牆上掛著兩幅木框鑲邊的油畫。一幅畫上是一個強壯英俊的少年。他上身赤裸,光著腳,頭髮亂成一窩,臉上帶著笑容,僅僅穿著一條牛仔褲,褲邊上掛著槍帶。看起來,畫中男孩和傑克差不多大。但看著這幅畫,只會覺得彆扭。蘇珊娜想,也許因為這幅畫的作者,賽爾先生,也可能包括被畫之人,很可能屬於“薰衣草山的暴徒”①『注:《薰衣草山的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