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刮起來的東北向暴風雪止住——”
“等我們上路了,還要走多遠?”羅蘭問。
“等不及要走了,是不是?沒錯沒錯,心急火燎,幹嗎不呢,你們可是從內世界來的,一定是走了好多年才走到這裡的吧。真不想去琢磨到底花了你們多少年月,我真的不願意去想。我要說的是,你們走到白域得用上六天,也許七天——”
“你把這一片稱為神會之地嗎?”蘇珊娜問。
他眨眨眼,疑惑地看了看她。“夫人,有何不可呢——我以前只聽說過這一片造物地叫白域,沒別的雅號了。”
疑惑的表情顯然是假裝的。她幾乎能肯定。老喬·柯林斯,樂顛顛的活像是兒童戲裡的聖誕老人,剛才卻對她撒了謊。她不太清楚原因,但她還沒來得及多想,羅蘭就直截了當地說:“你現在能不能別琢磨那事兒了?行嗎,看在你父親的分上。”
“是,羅蘭,”她怯怯地應道,“當然可以。”
羅蘭又轉向喬,依然懷抱著蘇珊娜。
“我猜想,得耗上你們九天。”喬手摸著下巴說道,“考慮到那條路現在會非常滑,比爾把雪鏟掉之後路就會特別滑,可你們沒法讓他罷手。他要履行自己的職責。他的程式設定,他是那麼說的。”老人看到羅蘭張口要說什麼,便揚了揚手打斷他,“不,不,我不會把他硬拖回來的,他會被激怒的,先生,或是你們喜歡說的紳士——我只是不太習慣有人陪。
“只要你們沿著雪界線走下去,還得有十天、甚至十二天的腳程,不過在這個世界裡沒必要走路,除非你們特別喜歡走。走下去,你們還會看到一個北方電子的小屋,裡面停著一些個小車。有點像高爾夫球場車。但電池都用光啦,不用說——明擺著的事情——不過還有一臺發電機,就像我這臺本田一樣,那個還能用,因為我上次下去時,比爾儘可能地拾掇了一下。如果你們能給一輛小車充上電,行程就會大大縮減,最多不過四天。所以,我在想:如果你們要一路走到底,大約需要十九天。要是最後一程能夠用上一輛小蜂鳥——我把那些小車叫做小蜂鳥,因為它們跑起來的聲音就像蜂鳥振翅飛——那我估計十天足矣。頂多十一天。”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外面狂風呼號,雪花被斜斜地摜在小屋外壁上,蘇珊娜又一次聯想到人的哭聲。不用問,是因為風在屋簷、林間飛旋的角度。
“就算我們不得不走的話,也用不了三週。”羅蘭說。他再一次湊近去看寶麗來快照上掩映在夕陽中的灰黑色石壘高塔,但他沒有伸手去摸。蘇珊娜心想,要他去摸的話,他大概會害怕的。“在經歷了這麼些年月、這麼些路程之後。”
更別提流淌的鮮血了,蘇珊娜默想著,但即便此刻只有他倆,她也不會說出口的。沒必要;他和她一樣清楚有多少鮮血四濺的場面。可是,這裡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兒,或者說,徹頭徹尾地錯了。而槍俠似乎並不知道錯在哪裡。
所謂同情,是尊重他者的感受。而神會,是貨真價實地分享對方的感受。可為什麼人們要把這片土地稱為“神會之地”呢?
又是為什麼這個可愛的老人要在這個問題上撒謊呢?
“喬·柯林斯,告訴我一些事情。”羅蘭說。
“好的,槍俠,只要我說得上來。”
“你有沒有再走近一點?把你的手放在它的石頭上?”
一開始老人覷著羅蘭,好像羅蘭不過是在開玩笑。當他確定那根本不是玩笑時,他看起來頗為震驚。“不!”他說,在蘇珊娜看來,這是老人第一次像美國人一樣說話。“拍那張照片,是我走得最近的一次,我不敢再往前走了。就在玫瑰地的邊界線上。我敢說還有兩、兩百五十碼遠呢。要是讓機器人說,就是五百輪距。”
羅蘭點了下頭。“為什麼沒再往前走了?”
“因為我想過,只要走近它我就會死,但那時我停不下腳步。那些聲音一直拖著我往前走。所以,那時我就不敢走下去了,真的不敢,就算今天還是一樣。”
7
晚餐後——無疑,這是蘇珊娜被強拽到這個異世界後享用的第一頓真正意義上的晚餐,也很可能是她一生中最美味的一頓飯——她嘴邊的傷口完全裂開了。從某種角度說,這都是喬·柯林斯的錯,但即便再晚些時候、當他們有更充足的理由指責他時,她也決不會因此而怪罪於奇之巷這位惟一的鄉親。顯然,這會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他做了烤雞,烤得恰到好處,特別是在他們連日以生烤野味果腹之後,烤雞吃來更為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