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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卡列寧並沒有作答,只是再次往後靠了靠,彷彿在考量著什麼。

他想起最近一次,他去拜訪律師時的情景。

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他仍不由自主,感到深深的厭惡。

那位律師是彼得堡著名的一個律師。他們之前並沒有打過交道。不幸的是,對方不但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似乎也聽說過發生在他身上的那樁醜聞。雖然,既然決定去拜訪律師了,就意味著他已經準備讓別人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件醜聞。但現在,根本不用他開口,對方居然就已經知道了——儘管那個律師裝出一副剛剛聽說的深表同情的樣子,但憑了多年職業生涯培養出來的那種敏銳直覺,他知道對方在裝腔作勢。之所以裝不知道,只不過是為了照顧自己這個客戶的那點自尊心而已——這個認知讓他感到心頭彷彿再次被一柄看不到的重錘給狠狠砸了一下。極力忍耐著那種想要立刻奪門而出的巨大羞恥之感,他才沒有轉身離開。而接下來,律師的答覆更是讓他感到灰心喪氣。

卡列寧的記憶力可算過人,所以,當時的情景和那個律師說過的原話,他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根據我國的法律,”律師說道,“允許離婚的有下述情況:夫妻任意一方有生理上的缺陷,分離五年音訊不明,或者,”他的眼睛裡露出一種令卡列寧感到十分厭惡的興致勃勃的神氣,“就是通姦。丈夫或妻子與人通姦。我想對於您來說,生理上的缺陷應該不存在的吧?”

問這個的時候,律師的視線飛快地瞟過他大腿上方的部位,用帶了點曖昧的懷疑神色,接著說道,“也不是分離而不通音訊,對吧?那麼,就剩通姦。”

“對於通姦來說,不外乎以下情況:夫妻一方與人通姦,犯罪的證據經雙方承認,或者未經承認,證據是非自願提供的。對於後者而言,情況就比較複雜了,”律師改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悄悄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時常出入冬宮的大人物,見他依舊面無表情,彷彿一尊沒有半點活氣兒的泥雕木胎,“事實上,”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對於您這樣身份的人來說,出於宗教戒律和社會影響的考慮,離婚是要轉到教會處理的。畢竟,離婚這種事兒,在現階段並不算普遍。而大祭司神父對這類事情,是要追根究底盤問清楚的,以免將錯誤的裁決施加到任何一個無辜者的頭上。在盤查中,您可能需要提供確鑿的證據,比如您妻子與人私通的信件,倘若沒有,也可以叫上證人……”

在律師終於講完這一篇冗長的關於離婚手續的解釋後,卡列寧道了謝,答應倘若需要,他會再次去找這位律師。

離開事務所的時候,事實上,他就知道自己應該不會再次踏進這裡一步了,至少目前不會。

在他好不容易熬過先前的艱難處境,現在,那種強施在他身上的恥辱感也終於變得不再那麼血淋淋般尖銳的這個時候,讓他為了離婚再次站到教會的裁決席上,去一句句回答那些令人難堪的提問,把他自己根本就不願意再回想一遍的過往再次徹底暴露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猛地抬起眼。

“關於離婚,目前我不能應允你。這就是我的回答!”

他的口氣是這樣的堅決,絲毫不留商榷的餘地。這讓安娜感到既生氣又無奈。

“你就打算用我曾犯的錯去懲罰我一輩子?這樣做,你心裡就感到舒坦了嗎?”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不想過多解釋什麼。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那就這樣吧,”他扭過臉,目光落在玻璃窗上凝結著的一層白色霧霜,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當初你和伏倫斯基伯爵私奔而走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現在不過是你們向對方證明真摯感情的一個好機會而已。”他說完,嘴角扯了扯,露出一絲冷冰冰的笑意。

安娜暗歎口氣。

這就是來自男人的可怕報復嗎?

“阿列克謝,我已經決定和他分手。請您答應我的離婚,讓過去的一切都這樣過去……”

“不必說了,安娜,”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你們在一起還是分開,和我已經無關了。我們也沒必要再談下去。你的火車快到點了。就這樣吧。”

安娜瞪著已經起身伸手夠向帽子的卡列寧,終於忍不住了,哼了一聲。

“卡列寧閣下,從頭至尾,您就一直把自己擺在被侮辱、被損害的地位上,認為自己象孩童一樣無辜,對嗎?”她冷笑,“她的做法是有錯,但你就真的完全無辜嗎?”

他停了停,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