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新婚賀禮。”說罷,哥捲起畫軸,轉身離去。
然後我將自己隱藏於閣樓的昏暗陰影中,望著哥的背影漸漸遠離,悵然長久。
入夜,大將軍府寂靜地厲害,似乎連風聲也被禁錮了。
我正要吹熄燭火準備入寢時,府內陡然炸開了鍋,喧鬧異常。流蘇神色一緊,快速地推開了門。她三日來寸步不離我身邊,怕得就是出現意外。
房外夜色如墨,唯有西北角有跳躍的火焰,照亮了半邊天。
望著熊熊大火,流蘇冷著臉,泠泠殺氣自長眉散出。她回眸斜望我一眼,薄唇緊抿,卻似乎是逸出一絲苦笑,而後抄起長劍,奔入黑暗。
西北角是哥的院子。
夜風吹散開了衣襟,脖子涼颼颼的,我不禁冷顫,拉攏了衣領。
極細小的響聲有規律地敲擊著,嗒,嗒嗒,嗒嗒嗒,單調地重複。我移步到了窗前,聆聽了一會兒,輕聲道:“阿里巴巴。”
外面的敲擊聲停止了,一陣細索的摩擦聲,似乎是野貓跳過窗欞。“芝麻開門。”竟是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沉吟片刻,我支開了窗。
窗戶下露出一張中年男人臉,是長安匯通錢莊的掌櫃。
“霜鈴呢?”我急切道。
掌櫃搖首,緊張地比劃了一個安靜的手勢,才低聲道:“三小姐沒事,正帶著一幫兄弟引開將軍府的護衛,讓我悄悄潛到表小姐這兒。”我輕舒氣,掌櫃也將一個瓷瓶塞入我手中,“三小姐說,大將軍守衛森嚴,一時沒有辦法救表小姐出去,等到婚禮那天,人雜難免混亂,再尋機會逃脫。還有這瓶裡是大小姐煉的百日醉,讓表小姐掂量著用。”
我淡淡點頭,蹙起眉。現在連房門也難踏出,百日醉怕是起不了什麼作用。
“表小姐真是大將軍……”掌櫃的疑惑被厚重的腳步聲打斷。
“快走!”我低喝,立即關了窗,將瓷瓶藏入衣袖。
極快地,哥出現在門口:“扶柳,沒有受到驚嚇吧?”
“沒有什麼,就是鬧得有些睡不著了。”我站在屏風後倦聲道。
哥掃了一眼屋子,柔聲道:“那好好睡吧!流蘇陪著你。”說完,留下流蘇,大步離去。
黑夜越發靜謐了。
天朔八年,八月十八,易嫁娶。
我穿著昨日閣樓上的那件嫁衣,端坐在梳妝檯前,透過黃銅圓鏡,望著身後的如蓮女子。在我出嫁之日,我第二次見到了那個深宮女子。清晨,她在我面前淡然淺笑道:“我曾經答應過,在出嫁之日為扶柳盤發,這句諾言我一直記得,因為二嬸曾經也答應過我同樣的話,可是後來她失言了,所以我來了,不想讓扶柳也為此遺憾。”
真妃手持合歡如意梳,輕柔地穿梭在我的髮間,低聲唱著:“一梳,永結同心;二梳,白頭到老;三梳,兒孫滿堂。”她反覆地柔聲唱著,直到為我將發盤好,才道:“扶柳是最美麗的新娘。”
我半眯著眼,似笑非笑地瞧著昏黃銅鏡中的自己,鬢旁簇著一圈燦若朝霞的蜜紅合歡,下面則是一排黃金流蘇細碎垂下,輕輕一動,花嬌欲滴,明黃閃爍,清脆聲響不絕於耳。
真妃從雕鳳鏤空金盒中取出一枚珍珠金蓮釵,赤金打造,釵頭一薄清荷,金箔花瓣,微微輕顫,更襯得花蕊珍珠瑩潔剔亮。真妃素手纖指一轉,便為我插於髮髻之中,道:“每個上官家女子都有一隻釵,釵中空心,可為傳遞訊息之用。”
我慢慢笑開道:“真姐姐,這枚金釵很漂亮,不是嗎?”
真妃一驚,素手微顫,訝道:“扶柳,不怨恨嗎?”
我對著鏡中模糊的身影笑道:“怨恨無用,何不開心?”
真妃一聲哽咽,雙目垂淚,大滴大滴的淚珠滑落在我火紅的嫁衣上,淚水瞬時隨著布料暈開,像是長安盛開的牡丹,妖豔異常,絢爛地灼燒著我的眼。
門外一聲高亢聲響,吉時到,閉上雙眼蓋上紅布,終於我坐進花轎。
天朔八年,八月十八,大將軍之女嫁與當朝丞相,十里紅妝,滿城風光。
第二卷:雲重風滿樓 初見時(一)
哐梆,哐梆,沉啞的打更聲穿過依稀喧譁的前廳,打亂屋內紅燭啪嗞啪嗞的燃燒聲。
婚禮儀式煩瑣,一番折騰下來,累得我夠嗆,輕挨著床欄,眼前一片血紅,如暮靄,那是新嫁娘頭上紅蓋頭。我微垂首,透過一絲縫隙,就瞧見了自己微露在百褶鳳尾裙外的彩絲金繡紅鞋,上面有一對鴛鴦正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