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覺得有點兒涼了,我悶聲問道:“碧衫,幾更天了?”
碧衫也有些許疲憊,聲音有點懶散:“小姐,剛打過的更,二更天,也不早了。”
嗯,我若有若無地回了一聲,卻不想我的一句話開啟了碧衫的話匣子。
“前面的官老爺們也真是的,好好的一場婚禮硬是變成了斗酒詩會,我剛才偷偷溜到花廳,聽了幾句,哎喲,酸溜溜的,直掉了我幾顆門牙。”碧衫絮絮叨叨地說著,“相爺也不對,早就應該阻止那幫酸文人喝酒,把宴會散了,好到新房瞧上一眼。就算賓客多怠慢不得,好歹也要先過來掀了蓋頭,竟害得我家小姐這樣等了一晚。反正他們男人也不知這鳳冠霞帔有多重,就沉在身子骨上,累死個人。你相爺是金貴身子,我家小姐也嬌貴呀,何時受過這等苦……”
原先倒不覺得這身衣裳沉重,現在聽碧衫一嘮叨,竟真覺得頭上花冠沉得厲害,頭不免又下垂了幾分,身上的嫁衣好像也多了點,層層疊疊地,裹在胸口喘不過氣,我冷聲道:“碧衫,先出去吧。”
碧衫一愣,以前我說話向來細聲,這次語氣冷硬,碧衫反應不及呆呆地站在原地,我又柔聲補充道:“碧衫,我餓了,去弄點吃食來。”
碧衫很快如釋一笑,出了新房,屋子裡也恢復安靜。
院外響起歡聲笑語,越來越近,我開口道:“流蘇,過來扶我一把,累了一天,渾身無力。”流蘇默然將我扶正,端坐於床沿。
門吱呀一聲已被推開,雜亂的腳步聲此起跌幅,帶著濃厚的酒氣,然後屋子裡就靜了,如同青山幽谷,一種很純粹的靜,恍如隔世,我聽到陣陣腳步聲,輕如羽毛,灑了一地。
這時,喜娘唱諾道:“紅雙燭,揭蓋頭,露嬌顏,百子千孫。”
在一片紅霧後,我嘴角上揚,笑了,丞相大人,這洞房花燭夜的劇情該怎樣發展呢?
突兀的,門口響起急促的喘氣聲,慌亂的步子向我奔來,終在三四米前猝然停住了,一陣窸窸促促,輕輕的腳步聲漸離漸遠,屋內又是一同混亂,嘈雜地緊。
最終還歸寂靜,片刻,流蘇沉聲道:“無人,剛才管家進,附耳幾句,離去。用內力知其耳語:二小姐急事,性命攸關,刻不容緩。”
二小姐?怕是蘇家二小姐吧!
“流蘇,現在可以為我解開穴道了吧?”我聲音微啞。
兩道破空之聲直打我的肩胛,隨後我扯下鮮紅蓋頭,絲菱若落紅飄然伏地,我起身笑道:“流蘇,我真的餓了。”
突得眼前一閃,一幕水袖擋住了我的去路,流蘇低啞問道:“恨我嗎?”
我看著流蘇,問道:“我為什麼要恨你呢?流蘇。”
流蘇沉聲道:“因為我逼你嫁入相府。”
我輕笑,推開流蘇的手臂:“流蘇,今晚你怎麼這多話?”
“因為我不想留有遺憾,告訴我,真的恨我嗎?”流蘇些許激動,額間掉下幾縷髮絲。
我抬起手,將那幾縷髮絲拂到流蘇耳後,笑道:“流蘇,愛一個人不容易,恨一個人更不容易。你我數十年來形影不離,難道你想讓我因為這事,恨你一生嗎?其實,你若不這樣做,爹也會派其他人做的,我會嫁入相府,那是因為我是上官家的女兒,一切與你無關。好了,流蘇,我們都辛苦了一天,不要再多想了,叫碧衫打一盤清水進來,我要洗手吃飯。”
流蘇若有所思,悵然轉身,離去,望著流蘇略有單薄的背影,我心中嘆道,流蘇,我與哥之間你始終會選擇哥,因為你心中有情,如此,你我同為女子,它日或許我也會為另一個人而與你為敵!
我細細地清洗著每個指甲,碧衫站在一旁,早已瞧得不耐煩了,急道:“小姐的手本就不髒,何必洗得那麼仔細,把手都搓紅了。”
我接過碧衫手中的帕子,將手指擦乾,輕聲道:“碧衫,今天早上我不小心將雨蕉的藥沾到了指甲上,這吃飯呀,如果手不乾淨的話,是會很容易生病的。”
碧衫的嘴微微張著,一臉疑惑,我笑道:“碧衫,趕快吃飯吧,都餓了一天了。”
一夜好睡,第二日清晨,碧衫為我上妝時,一名沉穩的中年漢子進了屋,恭敬行禮道:“小人相府管家洛文,給夫人請早安。”
將目光挪開銅鏡,瞟到了屋角的中年男子,紫膛黑鬚,面相敦厚,頗有些氣勢。我攏鬢笑道:“文總管太過客氣了,倒是扶柳初來乍到,以後還要請文總管多多關照才是。”
與妝扮昨日無異,只是去了紅蓋頭而已,碧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