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好時壞,可便在拂心有所好轉時,我們卻因天子尋我之事而忙碌起來,我爹也為了隱瞞我的身份,四處奔波,孃親也擔憂我的事而生了病,家中只有下人同我照顧著他。那時我不爭氣,因拂心被我所害,以及家人為自己操勞之事心中鬱結,生了一場大病,久久無法痊癒,家中大夫都拼盡了全力,都道我這是心病,難以藥愈。當時我爹為了收買街坊鄰里,早將錢都花將近差不多了,無錢買藥之下,我爹為了救我,迫不得已遣散家奴,將拂心的藥量減了一小半。我們一家中,便有三人病倒在床,差些都掀不開鍋了。我爹在朝中口碑雖好,但因他不阿諛奉承,同其餘官員關係不親,是以到頭來,相助他的只有他好友戶部尚書。但戶部尚書亦是要養家餬口的,只能救濟一點銀錢,幫不了太多。便是這極其困難之時,我同拂心的病情惡化,壓垮了整個家。他似因藥量減少,高燒不退,藥石無靈,眼看便是要離去了。而我夢魘纏身,食難入,睡難安,亦是病危之症。爹為了救我們倆,四處奔波,娘也強撐起了身子,照顧我們倆。便在我們已窮困得無錢去買上好的藥時,戶部尚書心疼我們一家,帶來了一根極其小千年人參,言道可吊著我們的命。”
“一根人參,如何兩人分食。”季臨川捂緊了雙唇,雙肩抖動不已,疏漏出絕望的話語,“結果可想而知,活下的人,是我,而拂心,卻撐不住的走了。”
晏蒼陵雙瞳驟縮,呼吸都倒退回了胸腔。
“我不怪爹孃的選擇,當時的情狀,確實是我比較厲害,我只怪我自己,不驚嚇,體弱多病,害人害己。”季臨川的臉上霎那失卻了所有的顏色,他將手深深地掩住了眼眶,從顫抖不已的聲音中,分明可聽到,他在低低哭泣,“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造成了一切。那一日,我不顧爹孃相勸,帶著小僮去上香,替拂心祈福,可便是如此執拗的做法,便造成了我日後的悲劇。爹為了我灑錢,娘為了我們強撐而起,到最後,呵,到最後,拂心走了,爹為了保全我,尋了戶部尚書篡改我的戶籍,以免被天子發現,而我則頂著拂心的名姓過了下去。可那段時日,日日夜夜便如同一種煎熬,你知曉麼,”季臨川抬首,紅著眼眶望入晏蒼陵的眼底,“那種頂著一個被自己害死之人的名姓過活,那是如何的痛苦。”
晏蒼陵抿了抿唇,將懷抱一緊再緊:“璟涵,此事同你無關,你們當時也是迫不得已,切莫將事情怪在你的頭上。”
“如何不怪!”季臨川揚出一聲,“若果不是為了我,我爹又怎會沒了錢買藥,他又怎會死,怎會死!”
晏蒼陵渾身一震,絲絲縷縷的痛意順著倆人相握的手,漫進了晏蒼陵的心底。他無法組織隻言片語去安慰季臨川,這事若放在他的身上,他亦會掛在心頭,痛苦一生,終身難忘。
“七年了,七年我都無法釋懷,每當外人喊上一句季拂心時,我都會憶起,當年他被我拽下水的一幕,他在水裡掙扎,而我不會水,只能在岸上叫著,喊著他人去救,我無用,我只會給他人帶來災難。是的,災難。七年的時光,我們本以為一切都可熬過去,天子也會放過我們時,卻發現,天子竟然一直都未死心。一次意外,朝中之人在查我們一家的以及拂心一家的戶籍時,順藤摸瓜,查到了我爹隱瞞戶籍之事。當時我爹意外知曉此事,震驚不已,生怕會因此連累戶部尚書,便大筆擲金,買通了朝中上下相關的官員,讓其掩口,豈料,爹買通官員之事被有心人發現,於是行賄一罪,便灌於了他的頭上,只是當時朝中受賄官員生怕牽連自己,齊齊上報爹是貪汙受賄,以使自己抽身而出。是以後來的事,你也知了。爹保下了戶部尚書,自己一人承擔了所有的罪孽,而我爹被流放,確實並非冤枉……”
晏蒼陵雙瞳瞪如銅鈴,本以為季崇德是遭小人陷害,誰人會想,竟是真犯其罪。
“被流放當日,我娘同我分開了,我本以為我會被罰去役場,卻不想,呵,我被人迷暈送入了宮中,那段日子,那段日子……”季臨川倏爾雙手攥緊了面前的被單,條條青筋猙獰地在手背上顯現,雙唇抖得瀉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晏蒼陵驀地擁緊了他,驚慌道:“璟涵,別說了,別說了。”
“不,我要說,”季臨川雙眼空洞得看不見邊,驚愕之中如透過重重回憶,看向過往的恐懼,“我不知幸是不幸,他不喜主動強上,而是變態地喜好折磨他人身心,迫使他人屈服於他。那段時日,整整一個月,他為了逼我就範,用了無數個折磨我身心的法子,試圖讓我屈服。那段時日我快瘋了,我屢次想死,可我想到為我而死的拂心,我又不能死,我已揹負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