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不知道兩人究竟在說些什麼,聽得不明所以;不想被他們的對話擾亂思緒,當下收心斂神,自行抓牌,暗算默記,尋張打出。
輪到許瞳。她一邊手下不停,一邊從容微笑,似帶著幾分戲謔的說:“我猜,顧少是知道這問題的答案的,可還向我不恥下問,可見顧少是個真正的謙謙君子;我覺得這個問題上,我並沒有騙你,我媽媽的確因為癌症不治去世;只不過不是最近,是我讀高中時。我那天對你說,媽媽熬不住,走了,她丟下我一個人;可我並沒說是什麼時候——許是現在,許是之前,所以這個應該算不得我騙你吧!”她一徑笑眯眯的,聲音清脆,表情嬌俏,語調悠然。彷彿說著件最平常的事,然而細細品味後卻不難發覺,她聲音深處隱含著許多的落寞思念。
顧辰看著她,眼神幽幽朦朦,喜怒不現於形色。半晌,他笑一笑,並不怎麼計較,決定接受她的答案。他手下動作不停,口中問題繼續,“你說瑤瑤是你小名,許瞳是你本名。你真的有瑤瑤這小名嗎?”
許瞳腦筋飛轉,兼顧牌局與問題。
“老街人都知道,我媽媽活著時一直喚我搖搖。不過不是王字旁的瑤,是搖晃的搖。這麼說你可能更不信,我小時愛哭,得有人把我抱起來不停的搖啊搖,我才能收住眼淚。媽媽就說我是小磨人精,還給我起了搖搖這個小名。”
她想起媽媽叫她搖搖時,滿臉都是對她的疼愛與寵溺,心底不知不覺溫暖起來,臉上笑容也開始變得甜膩。忽然又想起媽媽其實早已不在,以後再見不到她對自己和藹微笑,不禁又心生愴然,眉心剎那一緊,笑容雖然還勉強掛在臉上,神情卻已經愈發顯得落落寡歡。
顧辰眯了眯眼,從她臉上收回眼神。
這女孩詭計多端,狡猾得不似只有二十出頭,再看下去,他恐怕自己又會著了她苦情兮兮的道兒。
他不動聲色,問出下一個問題,“你自稱棄女。”
許瞳忍不住尖聲一笑,“哈!顧少,這問題我看我不必回答;我不信你現在不知道我和章真瞳是什麼關係;如果你是知道的,那麼就該贊同我的話——我說我是棄女,千真萬確!”
“可我聽說章萬年章老並不想棄你於不顧。”他好整以暇回了一句。
許瞳出牌稍用了力,“啪”一聲脆響彰顯出她此刻心底正含著濃濃不屑與怒氣。
木頭被驚得瑟縮一下,有些顫慄的低叫一聲:“我、我、我決定碰!瞳……瞳姐,牌……請給我……好嗎……”
許瞳把牌拾起來丟給他。
她冷笑說:“呵!有人原本養了只小狗,有一天忽然又得一隻新的,便丟了原先這隻;幾年以後他抽風,想撿回最初那隻狗,顧少您覺得這事兒不可笑嗎?那隻棄狗多年來自生自滅一直流浪,病了餓了冷了難過了快死了的時候,那人在幹嘛呢?它好歹是條生靈,那人只顧著自己樂呵對它想丟就丟想要就要,難道就不必考慮下小狗的感受嗎?還當自己神聖得了不得似的,簡直笑話!”她見他蹙眉,不禁嗤笑一聲,冷冷說,“顧少是覺得我沒必要作踐自己非把自己比成一條棄狗不可,是嗎?呵!您別誤會,其實我的命運連那條棄狗都不如呢!它起碼能安靜的流浪,我卻要時時受到章真瞳的荒謬騷擾!”
她出言含著諷刺,聲音透出森冷與恨意。
顧辰雙眉越蹙越緊,頗似不悅。
沒有女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說話,他感到很不習慣。
許瞳從他表情看出他心中想法,輕嗤一聲,從自己牌列裡抽出一張,手臂伸長扣打在顧辰面前,對他笑咪咪說:“真是不好意思,我這人有時不怎麼會說話,似乎令顧少不怎麼高興呢;這張牌,我知道,顧少您一直在等碰呢,我也就不留它了,打出來孝敬給您,就當作是向您賠罪吧!” 她將手臂款款收回,笑容驀地變得明粲起來,眨著眼睛看著他說:“那一張是,九筒!”神情篤定至極,堅信這張牌他已等碰很久。
顧辰果然將牌收起,也對她眨眼一笑說:“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這樣大方,我也該送還給你一張才是!”依樣將自己牌列中的一張搓出,推送到許瞳面前,輕聲說:“我猜你也已經等它很久,現在你可以湊足一槓了!”
許瞳摸一摸牌後,高高挑起眉梢。那神情看上去竟與他有幾分相似。
她挑著眉對他揚唇一笑,“那就多謝了!”
笑容下面,掩藏著的卻是心中跳躍不已的驚訝詫異——她要槓什麼,他倒算得一點不錯。
她混在唐壯這裡打麻將已久,玩得多練得多,算牌記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