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沉默了下來,思慮良久,她心情沉重地道:“這麼說,你已經又一次違背了天意,這會再給你帶來什麼樣的懲罰?”
楚服揚眉一笑道:“我很快就會魂飛魄散,消失於天地間。”
阿嬌張口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含著淚微微一笑。此時此刻,她完全懂得楚服的心,自己不是也跟她一樣,寧可玉碎宮傾失去一切也決不放棄初心嗎?
“阿嬌,可能你的封印很快就會被破解,因為這封印是靠你我兩人的念力控制的,當我的念力消失後,只憑你一人的念力很難繼續維持它的效力。不過,既然你不願放棄自己的執念,這封印其實對你已不再重要,今後你要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去改變你和他的命運,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阿嬌,永別了!”
阿嬌流著淚,向著楚服漸漸消失的身影揮手作別。
前世篇(下) 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一章 天子寵臣
清乾隆四十二年(公元1777年)正月,和坤府。
獨自坐在書房裡,和坤放下了手中正在讀的那本乾隆《御製詩集》,輕輕嘆了口氣。
只看他的詩,倒是可見一位文功武德盛世明君的架式,辭藻華美,對仗工整,氣勢恢宏,篇目繁多。可在如此浩繁的詩章中,卻讓人找不到一首膾炙人口的好詩,只因不是無才,而是無情。
可是,自從他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彷彿他的眼中漸漸多了一絲溫情。短短不到三年,他將自己從一個六品的三等侍衛接連擢升至從二品的朝廷大員,雖然在外人看來,這是皇上在不拘一格地重用人才,可自己心中很清楚,他的確是對自己另眼相看、心存私誼的。
在這幾年的君臣相處中,自己明顯地感覺到他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從開始試探性地徵詢意見,到後來的寵信有加,可以看出他已經深信自己就是他一直在等的那個人。原來無情只是表象,那些深情只是被他一直埋藏在心底,隨著自己的出現,他那顆久已冰封的心似已漸漸開始融化。
楚服曾告訴過自己,只有助他成為一位千古聖君,同時斬斷他對自己的一縷情絲,才能令他徹底放下執念,從而使他們在來世不再繼續糾纏下去,能夠重新開始各自的人生。
如今的自己,在花費了無數心力專注於政事之後,終於漸漸鍛鍊成一個可以輔佐他成為千古聖君的能臣。可是究竟怎樣才能斬斷他對自己的情絲呢?到目前為止,他除了在第一次見到自己時曾說過自己像極了一個人,之後不但再未提起過此事,而且也從未對自己有過任何逾越君臣之份的言行,這讓自己實在不知該如何自處。
若是就這樣錯過了今生,沒有了楚服,來生他們已再無逆天的機會,保護她的封印也將被破解,到時候等待他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
幾下輕輕的敲門聲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他吩咐道。
應聲進來的是管家劉全,“老爺,宮裡剛傳來訊息,聖母皇太后駕崩了。”
罷朝已經三日,乾隆在生母的靈前也跪了整整三日。那些勸皇上節哀的人走了一撥又來一撥,可是悲痛欲絕的皇帝卻一直長跪不起。
守靈的最後一晚,乾隆看了一眼始終沉默無言地陪著他跪了三天三夜的和坤,臉上現出一種回憶的神情,徐徐開口道:“她死後,我生了一場大病,在床上躺了十多日。來探病的人都對我百般地開導和安慰,可唯有每日都陪在我床前的母妃,只是默默地陪著我流淚,竟連一句勸解的話都沒有說過,母妃——最懂我的心。”
和坤心中當然清楚皇上口中的“她”是誰,卻又只能故作茫然地聽著。
乾隆的聲音中忽然多了幾分激動,大聲道:“如果當時你能做主的話,母妃你絕不會那麼殘忍地把她逼死的,是不是?!”
和坤突然間意識到皇上此時已陷入了一種混亂的狀態,分不清現實與回憶,整個人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那場令他肝腸寸斷的生離死別。他悄悄將身體移近乾隆,伸手緊緊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掌。
突然感覺到從那隻堅定有力的手掌上傳來的溫度,乾隆立刻從幾近失控的情緒中清醒過來,掃了一眼周遭的宮人,命他們都退出了靈堂。然後他低頭看了看仍緊握著他的那隻手,沒有對這種大不敬的行為做出任何表示。
和坤見皇上的眼中已回覆了昔日的清明犀利,才慢慢鬆開了他的手,悄悄移開與皇上的距離,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繼續一言不發地垂頭跪在那裡。
乾隆低頭看著自己手掌上殘留的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