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寧的。這幾日裡,他曾設法接近忘忘,並曾和她在去慈安苑的路上相遇,那小妮子沒有預料中的怨氣難消,見了他,和眾人一起行禮喚聲“少爺”,便錯身而過。但如此毫不“忘忘”的反應,反而更令人心緒難安。甫想上前強留住她,祖母仿若從天而降的現身,他只得任這難得的良機失去。
一切等回來罷,回來後,他會告訴忘兒,今後兩人之間,就照她所說的,恢復到最初的模樣,他會寵她疼她寵她如昔,只有看得到她,那樣也好,至於其他……交予上天罷。
所以,縱然心有焦慮,他仍不曾想到,此行會令他失去什麼。或者,他的失去,不是因為此行,只是此行,令他失去。
一個時辰後,明園的大門,走出一個小小身影,與他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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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寒啟程後的一個時辰,在楊柳城生長了十五年的忘忘,在明老太君得力大丫鬟春雙的陪伴下,蹬上閻堡商隊的馬車,啟始了她的北上之行。
在她和春雙對著窗外越來越迥於江南巧雅風情的景緻而驚歎歡笑時,怕亦是想不到,這趟行途,等在前面的,會是怎樣的人生罷?
第一卷 第八章(下)
“忘忘,怎麼越往北走,這房間越大呢?”中原平州城閻堡行苑內,春雙摸著兩人臥室的牆壁,納罕道。
“因為越往北走,人們長得越高大嘛。”
“就像閻堡主麼?”
“很費布料罷。”忘忘口中答著,憑窗跳躍,笑得甜美快活。
春雙受她的情緒感染,奔到她身邊道:“忘忘,等一下我們上街看看,好麼?”
“好。”忘忘言間竟給翻跳出窗外,回頭召她,“春雙姐姐,走啊。”
春雙忽爾臉兒一紅,道:“我們出去,總要和和閻堡主說一聲的罷。”
忘忘點著下頜,貓眸斜睇:“春雙姐姐,你很熱麼?”
“忘忘!”春雙跺足。
嘻,忘忘伸伸舌頭,“走罷,我們去找閻堡主告假。”
兩人牽手向前院行去,一路上,忘忘對那些不時對她們側目以視的女人擺手甜笑,春雙的神色卻愈加黯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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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苑前院。
大廳內,負責平州城商務的夏管事正向主子彙報平州城所有商鋪近來的盈虧狀況,不時拿眼角餘光目測主子神態,以期能將主子此時的心情喜惡窺個一二。
“那良記是平州城的老字號,樹大根深,所以每月的糧食銷量高出閻記一石左右,屬下認為,強龍不壓地頭蛇,只要生意有得做,對於良記等本土商家,還是要讓其三分的好。”
閻覲長眉淡揚,眼將帳薄遞給身後的閻秉忠,“秉忠,你怎麼說?”
閻秉忠身為閻堡外事管事,對於帳目數字的處理自有他最拿手的方式,匆匆瀏覽幾個關鍵之點,道:“從帳上看,還是不錯的。夏管事說得也有道理,那良記在平州城經營日久,我們的確應該與其和平共處,畢竟,錢是賺不完的。”
閻覲勾杯飲茶。
主僕多年,閻秉忠自然瞭解主子的示意。唉,看來,今日這個黑臉又由他來唱了。“但是,不與老商號爭鋒,並不意味著閻記可以任人欺到頭頂。夏管事,聽說最近閻記給地方繳了不少的保護費,可有此事?”
“這個……”夏管事怕得也就這一問。閻家行商,雖走得是互惠手段,但遇到貪心不足的對手,施予的教訓絕對是前所未有。他在平州城的行事,無疑是太窩囊了些。“堡主,總管事,屬下……在這平州城裡,我們是個初來乍到的,要想在諸商家的大餅上分食,畢竟不是易事,所以,屬下是想……”
“夏管事,這裡沒有韓信,不需要你跨下受辱。”閻覲置杯起身,反剪手於後,踱到窗前,院裡夏花正好。
“堡主,屬下……”
閻秉忠搶道:“聽說,在初時,那良記和我閻記也曾和平共處,各有各的大餅吃。自從夏管事在萬春樓搶了良記少東包下的花娘後,良記和十幾家本地商戶就把打壓閻記當做家常便飯了。為了示好,夏管事送了三位美人給對方,人家也不領情,還把你遣去送人的人給剝光衣服打了回來。近一段時日,一些地痞街霸更是前前後後都相上了閻記,夏管事為了息事寧人,派了不少銀子出去罷?”
中原的夏天較南疆的咄咄熱辣雖溫和得多,但夏天總歸是夏天,縱算天近酉時,仍擋不住暑氣逼人。夏管事以手作巾,拭不完薄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