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上他清亮的雙瞳,手指輕揮,便聽珠玉迸裂,只是叮咚幾聲,骰子落進了青瓷大碗中,兜兜轉轉地在原地打轉了幾圈,終於停下,卻是一個四五六,不多不少,卻能將他的六點超過。
他的眼中泛起欣賞之色,而我望著他仍舊是微笑不語,心裡卻明白這一仗依舊只是堪堪打了個平手而已,勝負未分。
夜色傾城 (1)
夜風吹來有一陣寒意,我忍不住微微打了一個寒顫。沈慕州見狀將他的大氅脫下,披在我肩上,:“夜寒露重,梁姑娘保重。”我握了他的手,微笑著的眼裡卻恍惚要落下淚來。我點了點頭,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終究只是道了一聲“珍重”
沈慕州輕輕掙脫開我的手,燦爛而笑:“那麼後會有期吧。”
他終歸是要走了,這種煙花酒肉之地連一晚都留不住他。
我手裡握著那五千兩的銀票,看著他且行且遠,終究沒入黑夜的背影,笑得越發猖狂。我和他,原本就是不同一個世界的人,我尚在朝堂之上時,他處江湖之遠,及至我入了娼門,他早已飛黃騰達,笑傲九天了。
不過;好在……我捏緊了手中的銀票,有了這五千兩銀子可保我多日不必再受這等齷鹺事之擾了。
風裡傳來茉莉花的輕香,酒意上來,我醉眼朦朧,索性拔下玉釵擊柱輕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曲畢,翩然離去,圖留一地碎夢,不再回頭。
是夜,梁臻夜終成蟲二會第一花魁盛名,千金莫能見其一面1。
翌日。
昨晚酒喝得沉了,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便是頭疼欲裂。叫蘇紫替我泡了一杯葛花茶,又吃了半碗小米粥,才剛剛放下筷子,就見著子音的婢女聞鶯來敲門,說是請我過去小坐。
我起身換了件翠色單衫,也不化妝,就這樣蓬頭垢面地出去。及至到了子音房前才令蘇紫叩了叩門,推門進去原來不單是我,子音還請了子墨一同來坐。
我環顧四周,卻並不見珮絡。於是也不和她們客氣,自顧自地在下首坐了,捧著聞鶯奉上的鳳凰單叢,只是淺淺地聞了幾下,眼睛卻看著子音問道:“她是不願來見我?”
子音苦笑:“昨晚難為她肯忍氣吞聲上臺表演,可是誰料,畢竟沒有你這樣的好運氣,那一場拍賣卻是被洛和文給拍下,後來到了雅閣裡,想來那姓洛的定是言語上諸多汙辱,舉止又輕薄。你也曉得珮絡的性子,哪裡是這樣好欺負的,到底是鬧了起來,把那個姓洛的,一頓狠打。幸虧寧三娘早就防下,門口站了人,聽見裡面響動立刻衝進去,才把他給救出來,不然今日抬出去必是一具死屍了。饒是這樣,那洛公子最近幾日也定是下不了床了。”
夜色傾城 (2)
我吃了一驚,洛和文的父親原是右部督,和珮絡之父在朝堂上一向政見不合。然洛和文卻身體羸弱,不堪練武,終究不能在軍前效力,只是蒙了族蔭,捐了一個五品龍禁尉的閒缺,整日在京城遊蕩。他為人懶散,不成什麼大氣。後來又不知為何得罪了珮絡,珮絡放出狠話,日後只要見到他一次便要暴打他一次,惹得眾人皆不敢再搭理他,怕被珮絡以為一夥。我們京城四秀同氣連枝,眾人就算不忌憚珮絡之父威武大將軍之名,也要掂量掂量二公主與三公主的身份。洛和文灰心失意之下只好與先時扣留在京中的秦王質子朱岱交好,及至宮門驚變,他一躍成為朱岱身邊的紅人,貴極一時。連他父親洛雷霆原本是要發配邊疆的,也不過改為軟禁府中待罪議處。只是沒想到,珮絡的第一位客人竟會是這位冤家宿敵。
我皺了眉,輕輕吹了吹茶水,杯中泛起一陣漣漪:“寧三娘不會就這樣輕易饒過珮絡的。”
子音神色默然:“當夜三娘什麼也沒說,只是叫散了。今天早上珮絡房裡喊起來才知道,原來寧三娘已經停了她這幾日的解藥。昨晚的解藥她是服了,因此還不覺得什麼,只是今早藥效上來,卻是厲害。你起的晚,大概沒有聽到。她在房裡撕心裂肺的慘叫,真是叫人聽得膽戰心驚,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才沒了聲音,我讓聞鶯去打聽才知道已經昏死了過去。這樣也罷,總比活受罪的要好。”她想起三娘毒藥發作起來的症狀,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寒顫。
我心下震動,珮絡的脾氣遲早是要出事的,只是不知來的這樣快。我尚在那裡甜睡,總角之交卻已經遭了這樣的罪過。雖然割袍斷義,可是我和珮絡這十幾年的交情又哪裡是說斷就能斷的,我心中不忍,試探著問道:“能不能去向三娘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