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個混蛋!
晚風拂過,混雜著花香吹入木屋,撩撥著在這樣靜謐的夜裡卻始終未睡的人兒。
白沉負手立於窗邊,看著窗外還獨自靜坐的駱小遠,緩緩嘆息。
明知事實殘忍,可他還是要說。既然說了,便要殘忍到底。
他不忍,又能如何?
這樣的夜晚,風真涼。
當日頭緩緩升起之時,華心拖著還傷痕累累的身子挪到屋外時,便見駱小遠坐在籬笆旁邊發呆,那怔怔的眼神像是一夜未睡。他心裡有些內疚,昨晚不該把她趕出來的,倒害了她夜沒睡。
山間的清晨特別溼潤,一道冷風颳過,凍得小狐狸本就孱弱的身子輕輕一顫,打了個噴嚏。駱小遠聞聲轉過頭,恰巧就看見小狐狸小小的身子包裹在一件輕薄的衣衫內,瑟瑟發抖,看起來委實可憐。
她心裡一內疚,偏過臉不再看他。
小狐狸見她分明看見自己卻當做沒有看到,還以為她在氣自己把她趕出來,害她沒睡好覺。他彆扭地蹭過去,拉了拉她的衣角,輕聲道:“困了就進去睡吧。”
“我不困。”駱小遠低著頭,還是不看他,“你別管我。”
小狐狸見她依舊不鹹不淡的,有些急了:“你不知好歹,叫你去睡就去睡啊。”
駱小遠咬著唇不說話。
她就是不知好歹,若是知好歹,就不會害他到這種地步。他還要來這麼關心她做什麼?是想害她內疚到死嗎?
“你說話啊!”華心狠狠推了推她,卻不料動作稍大,牽扯得傷口一疼,倒吸了口氣。
駱小遠趕緊拉著他坐下,兩隻手不停地上下翻看著他的衣領,朝裡面探頭:“你哪裡疼?疼還出來亂跑,疼不死你。”
華心被她這麼雙手上下亂摸,心裡是又氣又急,但又不敢去推她,怕她又生氣,只好撇著嘴,冷笑道:“還不是你害的。”
華心這話是指她對他不冷不熱,引得他發急。可這話聽在駱小遠的耳中卻變了味,像是一根刺,扎得她疼,卻又喊不出來。
口上雖不說,可手下的動作卻頓了頓,慢慢收了回來:“我去叫師父過來給你瞧瞧。”
華心猛地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你怎麼了?怎麼一個晚上就奇奇怪怪的?”
駱小遠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繞了個彎:“你管我這麼多。”
小狐狸炸毛了:“你這什麼態度?”
“什麼什麼態度?你顧好自己吧,管我做什麼?我的事以後不用你插手。”駱小遠也梗著脖子吼。
“你!”華心氣得說不上話來,只覺得今天的駱小遠格外的不講道理,就跟刺蝟似的,碰也碰不得。
兩人就這麼直著脖子僵持不下,一個氣得瑟瑟發抖,一個鼓著腮幫子瞪眼。
白沉從屋中出來之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不覺輕輕蹙眉,走了過去:“你傷勢未好,怎出來了?”
華心冷哼一聲,轉過頭不說話。白沉看向駱小遠,卻見她也是低下頭不說話。
“華心,你回房休息。至於小遠……”他隨手取過石桌上的竹筐背在身後,朝著駱小遠道,“你隨為師一道去採藥。”
山間小路上,林木蔥蔥,白霧繚繞,鳥雀四起。
兩人一路無話,駱小遠小小的鞋子踏在鬆軟泥濘的土壤上,刻出兩道淺淺的痕跡。抬頭去看師父,卻見他腳下的土壤平整,一點痕跡也無,不經有些鬧意,狠狠地在他走過的地方踩上幾腳,直到腳下一片狼藉,才偷偷地笑了起來。
白沉突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駱小遠收起笑意,不敢再胡鬧。卻聽他微微嘆息:“你這又是何必?”
駱小遠蹭了蹭腳下的泥土,囁嚅道:“我錯了。”
“為師不是指這個。”他低下身子,採下一株葉似五爪的藥草,握在手心,“一切命中自有天定,你既心生愧疚,又何必要說些氣話氣他?”
駱小遠怔了怔,也蹲□子,隨手揪過一株草葉子也放在竹筐中,有些心不在焉:“他跟我在一起就沒出過好事,倒黴的很,不如離我遠遠的。”
白沉輕笑:“錯了。”
“誒?”駱小遠奇怪,“哪錯了?”
“藥草錯了。”白沉從竹筐中撿出一根普通草葉子,笑著搖了搖頭,“怎麼?許久未隨為師一道採藥,竟生疏了。”
清風徐徐,吹散了林間的薄霧,漫天的陽光自葉子縫隙中細碎的撒下,落在師父散落在肩處的頭髮上,清澈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