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23部分

慕永鉞並無玩笑之意:“你的夫君慕北易,武力極好,騎馬射獵最是擅長。戰場之上,尋常飛羽流箭,是近不得他的身。他挽劍花如屏,本王自嘆弗如。便是不做皇帝,他也能做個立軍功的諸侯。”說著,語氣愈發沉重,“賀業跋摩在戰場上使一把十九石玄鐵巨弓,需要十人合抬方能入陣。他在戰場上拉動此弓,那日,要射殺陣後軍師座上的本王。”

枕春蹙眉。

“那時本王正在令旗,左手執一面赤色旌旗,將要號令左翼一萬六千騎兵回撤。便是那一日,天空沉鬱,靡靡細雨。本王觀之左面山峰水溪泥流鬆動,推測層林之間,應有埋伏。這一萬六千騎兵是援南的禁軍,天子麾下的死士,為慕北易出生入死過的。倘若左翼回撤不及,或許這一萬六千的年輕人,都要客死異鄉。”

“後來?”

“慕北易的本意,自然不是救本王。但他那天下的決定,是要救那一萬六千個為他生為他死的年輕人。他的脾氣素來促狹又自私,或許是因為戰場上殺紅了眼睛,或許是因為他自幼孤僻故而更看重麾下死士。你也與他說過千金之軀不垂堂的道理,但他還是策馬截箭了。”慕永鉞的眼睛中,有了一絲愧色,“十九石的巨弓從賀業跋摩的手中射出鐵箭,好似流星掠過原野,摧枯拉朽。第一箭,直指本王面門。本王提起太阿來擋,堪堪截住,一片火星爆裂,便只覺得右手骨節裂作粉齏。”他說著,伸出右手來。

枕春這才見得他的右手滿是燒傷與創痕,他少了一根尾指,截斷之處腥紅如血。

“第二箭再來,本王已經快要握不住號令的旌旗。慕北易揚鞭將馬抽出血痕,電光火石之間舉劍一挑,那鐵箭微偏,直直穿透他的肩膀,羽毛帶著血泥,射出去二十餘丈。本王在數萬將士的呼喝之中,也能聽見生肉刺頭的溼潤之聲。”

枕春眼眶一紅,竟然落淚了。

“那第三箭毫不停歇,奪命一般急急追來。慕北易手中長劍脫力,紮在泥濘之中,漫天暮雨如緋水濺落。他便用滿是血漿的手掌用力勒住韁繩,向後一扯,替本王以身擋住第三支箭。那箭從他的左腹穿透到右背,將其射下馬去,釘在了烏黑的泥水之中,錚然一聲。”慕永鉞輕輕闔目,“這便是軍情上所報的,天子腹背受箭,卻不肯卸甲。那時……”他的聲音有些不同的情緒,是罕見的遺憾,“慕北易生生拔下了射穿腹中的鐵箭,從烏黑的泥濘中起身,再戰了三天三夜。殫精竭慮又渾身被傷,持續應戰卻鮮血不住,這才是他患上破傷風症的緣故。”

“若是如此……”枕春伸手抹去眼角的滾燙,“為何還要應下比武談和!”

“因為倘若慕北易在天之靈,是不會認退的。”慕永鉞如此說,“他剛愎自用,定然不會怕;他自視甚高,也不會允許大魏的顏面有損。我大魏國百年基業,一片中原沃土綿延萬里。咱們漢人血脈中便有文韜武略,慕家人,也是如此。”

枕春攥緊袖口,是心痛如割:“賀業跋摩挽十九石玄鐵巨弓,是古話本中戰神白起、奉先才有的神力。如此超然武藝,如何與他對戰?”

“外頭文武俱在,十六位將領主動請纓,甚至包括你的外祖父陽陵侯。你看,魏國的子民也不會怕的。我們漢人有傲骨,是數千年的習性。”慕永鉞輕輕偏身,低聲與枕春道,“賀業跋摩近戰之時使一把精刃的大刀,唯有長戟可敵。我大魏有三員封疆大將,皆是使戟。一位是你的二哥安靈均,如今衣冠埋在英靈碑下。一位是嵇昭鄴,如今鎮守雁北千里萬里,舉動之間便會帶來北疆變動,輕易不能歸京。一位是柳柱國,咱們就在今年,一同殺死了他。”

“竟是如此。”枕春淚痕稍幹,銀牙輕咬。

“但本王,還要舉薦一人。”

第兩百章 戟

暌違再見虛無先生,他沒有變的。

一身素白的長衣,紅繩扎著慄發,衣袂翻飛好似煙雲席捲,向枕春走來。烈日照射在他的臉上,白皙得如同鍍上了一層不真實的金輝。

他從烈日之下走入禁衛軍的校場。

校場左右分列十六個猛士,左側八個著玄鐵的精甲手持紅纓長槍,右側的八個披虎紋的獸皮握著沉重的刀斧。灼熱滾燙的日光之下,兩國的旌旗一黑一紅如練,鋪天蓋地垂掛飄揚。整個校場之上,左右分坐著大魏的群臣與扶南國出征的將士。

虛無先生仰頭望向高座上的枕春。

枕春此時宛如眾星拱月,大妝沉沉坐在群臣之上,織金措銀的帷幔與氈帳之中,與他交換了一個目光。

枕春拂袖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