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露,這是許伯伯和許伯母。”
宛露對那老頭和女人掃了一眼,馬馬虎虎的點了個頭,含含糊糊的叫了聲:“許伯伯,許伯母!”那許伯伯坐著沒動,只笑著點了個頭,許伯母卻直跳了起來,一直走到她的身邊,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從上到下的打量著。她被看得好不自在,也瞪著那許伯母看,一頭燙得卷卷的頭髮,畫得濃濃的眉毛,眼睛上畫著眼線,卻遮不住眼尾的魚尾紋,戴著假睫毛,塗著鮮紅的口紅……記憶中,家裡從沒有這一型別的客人!她皺攏眉頭,想抽出自己的手,那許伯母卻把她抓得更緊了。
“啊呀,她長得真漂亮,是不是?段太太,她實在是個美人胎子,是不是?五月二十的生日,她剛滿二十歲,是不是?啊呀!”她轉頭對那個許伯伯說:“伯年,你瞧!她好可愛,是不是?”她的嘴唇哆嗦著,眼裡有著激動的淚光。
這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冒失伯母!宛露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臉上一定已經帶出了不豫之色,因為,父親很快的開了口:“宛露,你很累的樣子,上樓去休息吧!”
她如逢大赦,最怕應付陌生客人,尤其這種“十三點”型,故作親熱狀的女人!她應了一聲,立即轉身往樓上衝去,到了樓上,她依稀聽到母親在低低的、祈求似的說:
“許太太,咱們改天再談吧,好不好?”
什麼事會讓母親這樣低聲下氣?她困惑的搖搖頭,衝進了臥室,她無心再去想這位許伯母。站在鏡子前面,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心裡迷迷糊糊的回憶著松林裡的一幕。友嵐,他竟取得了自己的初吻!初吻!她望著自己的嘴唇,忽然整個臉都發起燒來了。
第四章
孟樵每天早上醒來,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牆上那張放大照片——父親和母親的合影。雖然這張照片已經有二十年以上的歷史了,卻依然清晰。他常會不自覺的對這張照片看上很久很久,照片裡的母親才二十幾歲,那麼年輕,那麼漂亮,帶著那樣幸福而恬靜的微笑。父親呢?大家都說自己長得像父親,幾乎是父親的再版,是的,父親是英俊瀟灑的,他們依偎在一塊兒,實在是一對璧人!為什麼老天會嫉妒這樣一對恩愛的夫妻呢?為什麼像父親那麼好的人,卻會只活到二十八歲?每次,他一面對這張照片,他就會否定“神”的存在,如果這世界上有神,這位“神”是太疏忽了,太殘忍了。這天早晨,他又對這張照片默默的凝視了好久,外面那間客廳兼餐廳裡,母親擺碗筷的聲音在叮噹作響。他傾聽了一會兒,心裡有根纖維,在那兒掣動著他的心臟。與母親無關,這掣動的力量來自一個神秘的地方,強烈,有力,而帶著股使人無法抗拒的魔力!他眼前浮起宛露的臉,那愛笑的嘴角,那清亮的眼睛,那調皮的神情,和那天真坦率的說話!世間怎會有她那樣的女孩?不知人間憂苦!歡樂,青春,喜悅,熱情,而敏銳!世間怎會有那樣的女孩?他的心怦怦然的跳動,一種靈魂深處的渴望,像波濤般氾濫了起來。
翻轉身子,他拿起床頭的電話,開始撥著號碼。那已經記得滾瓜爛熟了的號碼。“喂!”對方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那一位?”
“我姓孟,我請段宛露小姐聽電話!”
“宛露?”那男人似乎放下了聽筒,卻揚著聲音大喊:“宛露!又是那姓孟的小子來電話,說你在還是不在?要不要我回掉他?”這是什麼話?他心裡朦朧的想著,知道這準是宛露那魯莽的哥哥!看樣子,自己和宛露的交往並不怎麼受歡迎。為什麼呢?他想不明白。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宛露那清脆的嗓音,在那麼可愛的抗議著:
“哥!你少管我的閒事!快八點鐘了,你還不去上班!”接著,聽筒被拿起來了,宛露的聲音傳了過來:“喂!孟樵?”
“是的。”他的聲音帶著一股自己也不瞭解的迫切。“今天能見面嗎?”宛露似乎遲疑了一下。
“什麼時間?”她的聲音有點軟弱。
“我整天要跑新聞,”他下意識的看看手錶。“中午……哦,中午不行,有個酒會必須參加,下午……下午又不行……”
“你在搞什麼鬼?”宛露不滿的。“我並不是你的聽眾,你有時間的時候,我可不一定有時間!”
“晚上!”他急急的說:“我到報社交完稿子就沒事了!晚上八點,我在雅敘等你!不見不散!”“晚上八點嗎?”宛露似乎在思索,在猶豫。同時,孟樵聽到電話筒邊,那位“哥哥”在魯莽的大吼:
“宛露!你少開玩笑!晚上我們是約好了去華國的,你別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