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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兩面,但事實上我們對生與死都不夠了解。試圖操控你不瞭解的力量並不明智,即使結果很可能是好的。」

「使用這法術的人是誰?」亞刃問。他頭一回發現雀鷹這麼願意回答問題,而且情緒平和,思慮深遠。兩人藉由這段談話得到慰藉,雖然主題是黑暗。

「他住在黑弗諾。當地人認為他只是一名術士,但以天生的力量而言,他是一個力量不凡的法師。他利用個人技藝賺錢,只要有人付錢,他就為他們顯現他們想看的任何亡魂。亡妻、亡夫、亡子、君王時代的美女等等,他整棟房子充塞了古代那些不安的黑影。我見過他把我以前的一位老師傅,當年的大法師倪摩爾,從『旱域』召喚回來,只是為了玩玩把戲,娛樂那些閒來無事的人。結果,那個崇高的亡靈當真應召而來,像一隻順從的小狗。我看了很憤怒,就向他挑戰。我當時不是大法師,但我說:『既然你強迫亡者進你屋子,你願意隨我去他們的房子嗎?』雖然他用盡意志抵拒,甚至變換身形、無計可施時還在黑暗中大哭,我照樣強使他跟隨。」

「你後來殺了他?」亞刃小聲問,顯得很入迷。

「沒有!我讓他跟我去,又讓他隨我回來。他當時很害怕。一個任意召喚亡者的人,比我所認識的任何人都害怕死亡——怕自己的死亡。在那道石牆邊……我講的這些,實在已經超過一名見習術士應該懂的分量了,而你根本連見習術士都還不是呢。」銳利的雙眼穿透幽暗,直視亞刃的凝望,竟讓亞刃侷促不安起來。「倒也沒什麼關係。」大法師繼續說:「在那界線地帶某處,有一道石牆,越過那道牆,靈魂就到了『死境』,只有法師可能越過它再返回……我剛才說的那人就匍匐在那道石牆的『生境』這邊,想抗拒我的意志卻無效。他兩手拼命抓住石塊,詛咒嘶喊,那種畏懼是我生平僅見,讓我輕蔑憤怒。其實,看那光景,我早該知道我做錯了。但我當時被憤怒和虛榮佔據。他很強大,而我亟欲證明我比他強大。」

「回來以後,他表現如何?」

「他跪伏在地,並且發誓,絕不再使用帕恩民間法術。他還親吻我的手,要是他膽子夠大,早借機把我殺了。後來他離開黑弗諾,可能向西去帕恩島吧,幾年後我聽說他死了。我認識他時,他已白髮蒼蒼,但手腳修長,像個角力士。我為什麼又談到他呢?我甚至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他的真名嗎?」

「不是!就我記憶所及——」他停頓一下,之後持續三個心跳的空檔,四周全然寂靜。

「黑弗諾的人叫他喀布。」他的聲音不同以往,顯得謹慎。這時天色已暗得看不出對方表情,亞刃只見他轉頭注視那顆黃星。那顆黃星已經又升高了些,懸在海浪上方,正向海浪拋灑斷續的、細薄如蛛網的金黃光縷。過了片刻,他又說:「亞刃,我們會發現,我們是在遺忘已久的過去之中面對尚未到來之事,只因無從知悉其中真意而胡言亂語。這不只發生在夢中而已。」

第六章 洛拔那瑞 Lorbanery

陽光四射的海面,從十哩外遙望,洛拔那瑞島是綠色的,有如噴泉邊緣的鮮嫩青苔。靠近時,可以看到葉子、樹幹和陰影,道路和房舍,面孔、衣服和灰塵,這一切,組成了一塊有人居住的島嶼。不過整個島看來仍是綠色,因為島嶼之上,凡是沒有建屋、沒有人行的每一畝地,都交給圓頂的低矮萼帛樹,它們的樹葉上養著一種小蟲,這種小蟲會吐絲,所吐的絲可以紡成紗,讓洛拔那瑞島的男女老少織布。日暮時分,那裡的天空滿足一種灰色的小蝙蝠,專吃居民飼養的小蟲。它們食量大,但也因而受苦。不過,紡織蠶絲的居民不殺它們,因為大家一致認為殺害這種灰翅蝙蝠是招厄運的行為。他們說,既然人類依靠小蟲過活,小蝙蝠當然也可以擁有相同權利。

島上房舍蓋得怪,窗戶很小,而且位置都很隨意。萼帛樹枝搭成的屋頂,長滿綠色苔蘚和地衣。以前,這島嶼和南陲其餘島嶼一樣,是物阜民豐之地:住屋精良的粉刷、雅緻的陳設、農舍及工房的大型紡織機、叟撒拉小港口的石造碼頭——碼頭內可能已停靠數艘貿易大船,這些景象均可資為證。但現今港內,一條大艙也沒有,住屋的粉刷已褪落,屋內擺設沒有換新,多數紡織機都已停止不動,棄在那兒任憑灰塵積累,踏板和踏板間、經線和工作臺之間,蛛網張結。

「術士嗎?」叟撒拉村的村長這麼回答:「洛拔那瑞沒有術士,從來就沒有。」村長是個矮小男人,他的臉孔與他那雙光腳板的腳跟一樣堅實、同樣是赤褐色。

「誰會想到需要術士呢?」雀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