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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黑大頭對那強盜頭,仍有幾分畏懼,怕他死而復生,於是仍舊揭起碾盤,將窨子口蓋嚴。

那一幫正在掏地的強盜們,聽到響動,停了下來。天確實有些黑,他們對院子裡業已發生的一切,有所覺察,但是不甚清楚。

正在此時,從窯裡傳來一陣嬰兒清亮的哭聲,接生婆隔著窗子,叫道:“黑家掌櫃的,恭喜你,添了一口丁了!”

黑大頭聽了,一喜一驚,喜的是如此狼狽之時,黑家喜得虎子,傳宗接代有人了,驚的是,強盜們馬上就會察覺,到時不但自己性命難保,屋裡的弱妻幼子,也難免遭到侵害。想到這裡,先下手為強,一個箭步,跑向窯門口,護定窯門,然後舉起手槍,“啪”地放了一槍。

你道黑大頭為何如此膽大妄為,竟敢英雄孤膽,一個人和這群亡命徒作對。原來他瞅見這群強盜,拿的都是冷兵器,只這強盜頭兒一人,有一杆手槍。他怕的就是這杆手槍,手槍一旦到手,便什麼也不怕了;即便手槍沒有到手,只要那些強盜們沒了手槍,他敵他們三個五個,倒也不在話下。還有令黑大頭膽壯的一條理由是,這幾天來他和張三李四,眉來眼去,已經有一些默契,他看見這兩個夥計,已經露出羞愧之意,於是料定一旦他佔了上風,這兩個傢伙一定倒戈。話雖這樣說,黑大頭此舉,畢竟還是虎口拔牙,風險成分居多。

聽了槍響,強盜們扔了钁頭,拾起兵器,見響槍的是黑大頭,不是他們的頭兒,心中已明白了大半,於是發個喊聲,一步一步,圍攏上來。

黑大頭在臺沿上站定,朗聲說道,冤各有頭,債各有主,那強盜頭兒帶人夜入民宅,欺壓良善,如今已經被他拾掇了;一切冤仇都在強盜頭兒身上,與諸位朋友無關,各位如果識相,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世界之大,去另尋個吃食的地方;如果還要撲上來做搶,他手中的槍不認人,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眾強盜聽了,登時傻了眼兒,提著刀,在那裡愣愣地站定。

倒是這張三李四,見了這般情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們到底是黑家原來的夥計,聽慣了黑大頭的驅使,再加上羞愧難當,一進大院,早就有了這個心思。這時,跪在地上,搗蒜一樣地叩頭,說從此改邪歸正,完了這事,明年,還求主子開恩,再來黑家搭夥計,熬長活。

至此,黑大頭心想,局勢已定了八分了,心中不由得輕鬆了一些。

那些強盜們,見張三李四,先跪倒在地,長別人志氣,滅自個威風,心中有幾分怨恨。奈何勢力已經單薄,不似前番模樣了,於是只得先把這口氣嚥下。

黑大頭本來想等這些強盜們抬腳走人。誰知,他們竊竊私議一番後,竟效仿張三李四,齊刷刷地跪了下來。其中一個年長的說,他們本來是破了產的農民,賭光了的賭棍,輸了膽的黑皮,生計無著,才做了這千人罵萬人嫌的醃髒勾當,如今黑大頭殺了他們的頭兒,壞了他們的衣食飯碗,以後這生計如何著落,這寒冬臘月,叫他們哪裡謀生。

黑大頭聽了,覺得這話也有一番道理,於是沉吟不語。

又是那老者出頭說,黑家掌櫃既然殺了他們的頭兒,那麼不妨一不做、二不休,棄了這一院莊基,萬貫家產,隨他們去,當他們的頭兒,如何?

黑大頭聽了,冷笑道:我一個良民百姓,有家有業,有頭有臉,去做這打家劫舍的強盜,那不辱沒了祖先!

那幫強盜見了,除張三李四以外,剩下的又都站了起來,重新橫刀相向。他們說,既然黑大頭執意不肯,那麼今天,他們就只有拼個你死我活,把黑家堡攪個熱火朝天了,橫豎是個死,死在黑大頭槍下,也不算冤!

事情會有這樣一個結局,這是黑大頭始料不及的。這回輪到他沒有主意了。嬰兒又在窯裡哭起來,於是他想起黑白氏。他隔著窗戶,徵求婆姨的意見。原來那院子裡的談話,黑白氏都聽見了,這時她說,當今世事,一天天地亂了,什麼事兒不是人乾的,做強盜也可以,只是要做個義盜,不能幹這偷雞摸狗、傷天害理的勾當,她的家鄉,那個李闖,當年起事,最初不也是被人們喚作強盜嗎?

一句話提醒了黑大頭。他盤算了一下,清清嗓子,對院子裡的一夥人說,要他做這頭兒也行,只是得依他三件事情。

強盜們聽了,七嘴八舌地說,你黑家掌櫃就說吧,只要你落草,別說三件,就是三十件,我們也依得。

“第一件,”黑大頭亮開一個指頭,說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好賴都是個活人哩,只是,不能幹那些偷雞摸狗、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