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強盜頭兒,早已不耐煩黑大頭這番婆婆媽媽、兒女情長,他朝黑大頭屁股上踢了一腳,要他“仙人指路”,快點說出埋藏財寶的地方。他說弟兄們都在露天地站著,凍得受不了了。
於是,黑大頭只好離開了窗臺,領著眾強盜,先來到院子裡那棵棗樹下,用腳跺了一跺,示意這下面有一罐金元寶。強盜頭兒遂吩咐兩個嘍羅,按黑大頭所示,從跺腳的這個地方,往下挖。隨後,黑大頭又來到臺沿跟前,從北牆根算起,向南丈量了七步,接著用腳跺了跺,示意這下面也有東西。就這樣,一會兒工夫,強盜們已經各就各位了,除兩個把門的強盜外,黑大頭的屁股後邊,只剩下一個強盜頭兒,和一個小強盜。那個小強盜,也就是張三李四那天不知好歹衝犯的那位。
最後,黑大頭領著強盜頭兒和這個小強盜,來到院子的一角,一個大碾盤跟前,用腳踢了踢碾盤,告訴強盜,這碾盤下邊,是個窨子,原先是放洋芋紅薯的,爺爺臨死前,將窨子封了,老輩子傳下來的古董,大約都在這窨子裡。
你道黑大頭為什麼只用腳踢,不用手指,原來強盜頭兒生性多疑,把個黑大頭,仍然反剪著手,五花大綁地捆著。他見黑大頭滿身牛力,擔心一旦鬆了手腳,管束不住。而那剛才黑白氏聽見的敲門聲,非並黑大頭,乃張三李四所為。
強盜頭兒令那個力氣還沒有長圓的小強盜,去掀那面碾盤。那小強盜將火把交給強盜頭兒,騰出雙手,貓著腰去揭,可是力氣使盡,那碾盤卻像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強盜頭兒見了,將槍往腰裡一插,火把把兒往嘴裡一噙,也俯下身子去揭。兩人合力,那碾盤只稍稍動了一下,仍然嚴嚴實實地罩住窨子口。
“這碾盤是死的?”強盜頭兒罷了手,狐疑地問。
“是活的!”黑大頭答。
“你原先動過它?”
“動過!”
“看來,解鈴還得繫鈴人,老兄,勞駕你這主家,來掀這塊石頭吧!”強盜頭兒說著,依舊從腰裡掏出槍,指著黑大頭的腦袋。
“朋友,正應瞭解鈴系鈴這句話,”黑大頭說,“勞駕,先把我身上這吊死鬼繩子摘了。”
強盜頭兒得寶心切,未及細做考慮,就令那小強盜,迅速地解下繩索。小強盜幹起這類活,手腳倒也利索,三拽兩拽,就將繩索解開了。
黑大頭沒了繩索捆綁,身上輕鬆了許多,隨之兩臂張開,掄了掄發麻的胳膊,然後順著碾盤,轉了三圈,選定一個位置。只見他兩腳蹬地,兩手摳住碾盤沿兒,運足力氣,大喝一聲“起”,偌大個碾盤,被直直地翻起;再一使力,碾盤底朝天,翻了過去。
“掌櫃的好神力!”強盜頭兒忍不住讚道。碾盤下邊,果然是個黑洞洞的窨子口。
強盜頭兒見了,大喜,點頷示意,要那小強盜,打著火把下去。小強盜見了這黑幽幽的洞,有些發怵,強盜頭兒“嗯”了一聲,小強盜出於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下去。這種窨子,也就是丈二深左右,農家貯藏過冬的蔬菜用的,壁筒上,用小钁掏出一個一個的蹬窩,因此上上下下,也不算太不方便。小強盜腳蹬蹬窩,胳膊肘兒撐著洞壁,手裡打著火把,一步一驚,到了窨子底兒。
黑大頭在上面喊道:“你四壁敲敲,哪兒的土薄,有嗡聲,那裡就是個封死的拐窯,捅開土,鑽進去,就能看見貨了。”
這時候院子裡那些強盜,兩人一攤,正在挖寶。十冬臘月,地硬如鐵,钁頭挖下去,一钁一個白印。強盜們個個幹得頭上冒起熱汗,手上虎口震裂。看來世界上幹什麼事都不容易,做強盜也不容易。
一會兒工夫,只見鑽進窨子裡的那個小強盜,在地底下驚喜地叫著:找到了,找到了,一溜兒十個罈子,個個裝得滿滿的。強盜頭兒聽了,忍俊不禁,也伸出腦袋,趴在窨子口上,往下看。
黑大頭早就瞅準了一把钁頭———剛才小強盜下窨子前,丟在口上的那把。這時,見機會來了,一貓腰,伸手捉住钁頭,叫一聲:“對不起了!”掄圓钁頭,朝強盜頭兒頭上砸來。強盜頭兒感到腦後生風,正想躲避,誰知钁頭來得太快,腦袋碰到钁背上,登時腦漿四濺,人沒氣了。
黑大頭順手從他手裡,叼出槍來。怕他不死,又提起腿,掀進窨子裡了。窨子裡的那個小強盜,不知道上邊發生了什麼事情,開始只見有星星點點的雨絲落下來,黏糊糊的,不知道這是腦漿,接著一個口袋一樣的東西落下來,砸到他頭上,並且砸滅了火把,他伸手摸了一下,卻是個死人。小強盜於是在窨子底下,沒命地喊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