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理的勾當,想咱們的鄉黨,安塞的高迎祥、米脂的李自成、膚施的張獻忠、丹州的羅汝才,當年何等英雄模樣,咱們要做個強人,就要做這號強人。因此麼,咱們要立個旗號,叫自衛團,完了我到縣裡,討個委任狀,從此咱這一杆人馬,專為維護一方安寧,如何?”
眾人聽了,都喝一聲彩,說言之有理。
“這第二件事情,”黑大頭亮起兩根指頭,說道,“既然大家擁戴我為頭領,那麼這窯裡的黑白氏,就是你們的嫂夫人,那正在啼哭的孩子,就是你們的少主。你們從此要敬她,敬她如同敬我,如何?”
眾人聽了,都說這是行道上的規程,不必頭領說了,他們自然曉得。
“那第三件事情,”黑大頭亮出第三根指頭,眼睛瞅著旁邊提鬼頭刀的那位,“這位弟兄,三番五次,要結果我的性命,那天老虎崾�,不是那白面書生的一聲吆喝,我早做了刀下鬼了。臥榻之前,豈容他人酣睡,若要我做這個頭領,就得委屈他了。大路朝天,請君自便吧!”
那些強盜們聽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正待跪下,為這位兄弟求情,誰知那人卻也是個硬漢,竟一聲不響,提起刀來,兀自走了。
至此,一場風波告一段落。
那黑大頭,先不急著回窯,去看那弱妻稚子,而是徑直走到碾盤跟前,揭起碾盤。強盜頭兒早已死了,那小強盜,順著蹬窩,早到了窨子口,只是頭上頂著石板,不能出來,只在那裡幹叫著。出了窨子,見了黑大頭,想不到這片刻工夫,江山易主。那也是個乖巧玲瓏的人,聽了眾人敘說緣故,撲到黑大頭跟前,納頭便拜,黑大頭將他雙手扶起,覺得他瘦骨嶙峋,倒也十分可憐。
黑家有一溜兒閒置的空窯,打掃一番,便由這餘下的強盜們住了。那張三李四,輕車熟路,生火為大家驅寒做飯。黑大頭見一切都安排停當,又到各個窯裡,檢視了一番,這才回到自己正窯。
進了窯門,夫妻見了,四目相對,默默無語。黑大頭俯身抱起嬰兒,看了幾眼,竟忍不住掉下幾滴英雄淚來。那幾個前來幫忙的族裡的婆姨,出語匆匆,說聲“珍重”,一個個就都溜出屋去。那接生婆兒,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之後,沒有了剛才的行業優勢和使命感,此刻也有幾分膽怯,巴不得早一點接過紅包,一走了事,這時,也掂著紅包,走了。
窯裡只剩下夫婦二人。黑白氏新生了孩子,身體虛弱,黑大頭扶她躺好,蓋上被子,又抱起嬰兒,放在婆姨跟前,然後,跑到窯外,往炕洞裡填了兩抱玉米稈兒,免得婆姨受涼。完成這一切後,他便守著黑白氏,一夜未曾閤眼。
第二天早晨,黑大頭草書了兩份文書,一份交給張三,要他火速前往袁家村,請丈母孃來伺候月子,一份交給李四,要他去縣政府,遞上文書,申請黑大頭辦自衛團一事。爾後,便令其餘的弟兄,在窯內歇息,不得出門擾民。
天黑以後,李四回來了,說縣政府衙門緊閉,上至縣長,下至守門的,都回家過年去了,他打問了一下,街上人說,得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後,衙門裡才有人理事。黑大頭聽了,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得安撫眾位兄弟,在他家裡,等到正月十五以後,再做主張。
那李四倒是能幹,幾天以後,一頭毛驢,馱回來個黑白氏的老孃。母女相見,自然是一場痛哭,隨後,黑白氏的母親,細心地伺候坐月子婆姨,照顧外孫。從而令黑大頭,少了許多的擔憂。
那天夜裡,黑家大院,又是燈籠火把,又是槍聲,你道黑家堡,為何雞不鳴,犬不驚,沒有一絲響動。原來經了前一場風波,村上的人們,早已輸了膽兒,雖然同宗同姓,但是畢竟已分門另戶,各人自掃門前雪,所以任憑黑家大院,縱有天大的風波,大家只是支稜著耳朵,關緊窯門,聽著外邊動靜。等到這幾個伺候月子的婆姨,脫了身子,回去一說,大家才知道,黑家大掌櫃的,如今已經成了強盜頭兒,於是一傳十、十傳百,適逢過年大家走親訪友,於是整個這一條川道,就都知道了;甚至傳到城裡,驚動了官家。
外邊沸沸揚揚,黑大頭卻還不知道,只等正月十五一過,他親自上城,去申請委任狀。黑家堡裡,人人見了躲他,他以為這是怕事,知道他家裡住了一班強盜的緣故,不知道這其實是在躲他。
正月十五一過,黑大頭備了三百塊大洋,騎著一匹大走騾,穿了身乾淨衣服,收拾了頭髮鬍子,光著腦袋,徑奔縣政府。剛進了縣衙大堂,就被埋伏在四周的兵丁們捉了,黑大頭剛要分辯,年輕的學生縣長,指著黑大頭,罵他勾結盜匪,滋擾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