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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你告訴我你對他講過這事。那麼他為什麼那樣殘酷地對待你,那樣奚落你辱罵你,還質問你為何別人都沒能活過來而你卻躲過了——”那個字差點把我噎住,但我還是把它說了出來“——毒氣室。他怎麼能那樣對你?一個人怎麼能既愛你又如此不相信你?”

她一言不發,用手矇住臉。我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拍著她那溫熱的幾乎有些發燙的手臂,用手指繞著那串刺紋畫著圈。從這個角度,我可以清楚地看見那串藍黑色的紋身,每個數字都很清晰,一字排開,“7”的腰上被精心畫上了一橫。我聞著她身上常有的那種香水味。我問自己,斯汀戈,這可能嗎?她可能愛上你嗎?我突然想知道自己現在是否敢對她非禮。不,肯定不行。她十分虛弱地趴在那兒,讓她接受我的愛撫看來不難,但剛才的一陣發洩已弄得我疲憊不堪。我的身子晃了一晃,內心一片空虛。我的手指朝上移動,摸到了那頭閃亮的頭髮。最後她終於停止了哭泣。這時我聽見她說:“這不是他的錯。他身上潛藏著一個惡魔。只要他一發作,惡魔就會出現。是這個惡魔在控制他,斯汀戈。”

幾個影子幾乎同時在我的意識中冒出——巨人黑鬼卡里班,還有莫里斯·芬克說的那個可怕的假人。我不知道是哪一個令我一陣戰慄,寒意直鑽心脊。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渾身顫抖。我哆哆嗦嗦地問:“你什麼意思,蘇菲——一個惡魔?”

她沒有馬上回答。在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她抬起頭來,用輕柔的聲音平靜地說了一些令我驚愕不已的話。這根本不是蘇菲的性格,至少在那天之前,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蘇菲。

“斯汀戈,”她說,“我還不能馬上離開這兒。這兒有太多的回憶。幫幫忙,請你去教堂大街買一瓶威士忌。我想一醉方休。”

我幫她買來酒——五分之一加侖的威士忌。這酒幫了她,使她能把她和內森在一起度過的那段動盪不安的歲月告訴我,那是我進入他們的生活之前發生的事。如果不是他後來又重新回到我們的生活,所有這些本來是沒有必要在此敘述的。

康涅狄格州,沿新密爾福特和迦南之間的一段河岸,一條綠樹成蔭的高速公路向南延伸,一家老式鄉村客棧位於路旁。那客棧鋪著橡木地板,一間漆成白色的向陽的房間裡掛著一些壁掛,樓下有兩條溼漉漉的愛爾蘭長毛狗,壁爐裡燃燒的松木散發出蘋果木的香味——正是在這兒,蘇菲那天晚上告訴我說,內森想要結束她的生命,然後再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是後來流行一時的所謂自殺契約。這事發生在那年的秋天,樹上的秋葉正反射著耀眼的光,他們在布魯克林大學圖書館相遇後的幾個月。蘇菲說,有很多理由使她對這件事記憶猶新(比如,這是他們相識後他第一次衝她大聲吼叫),但她永遠無法抹去最主要的那條理由:他狂怒地(這也是第一次)要她說明她是如何在奧斯威辛大屠殺中倖存下來的,而“其餘的人”(他就是這樣說的)則全部死去了。

當蘇菲對我描述這些時,我當然馬上想起了內森粗暴的行為——在楓苑的那個晚上,他便如此粗暴地對待我們,然後堅決地離開。我們在她從前經常和內森一起光顧的位於康尼島大街的一家義大利小餐館坐下時,我想向蘇菲指出這個相同之處,但她完全沉浸在對他們共同度過的時光的回憶中,我猶豫了,然後陷入沉默。我想著那瓶威士忌。蘇菲和她的威士忌都令我不解,比如說她有著波蘭輕騎兵對烈酒的天然適應力。看著這位可愛的經常過分正確的人痛飲,真是令人目瞪口呆;我給她買了整整一夸脫西格蘭姆威士忌酒,在我們乘計程車去餐館前已被全部喝光。(她還硬要把酒瓶塞給我,但我堅持只喝啤酒。)我把這也歸咎於內森的離去。

但即便如此,蘇菲喝酒的樣子比她的酒量更令我吃驚,因為這些只兌了一點點水的八十六度的烈酒似乎並沒有擾亂她的口齒和思維。至少在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新嗜好時是這樣的。她泰然自若,頭髮紋絲不亂,恰似霍布斯筆下正在豪飲的酒吧女子。我甚至懷疑她有斯拉夫人或塞爾特人的某種基因。除了輕微的臉紅,西格蘭姆威士忌似乎只在兩方面對她的表達或行為有些影響。它把她變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把她以前在談到內森、波蘭或過去時有所顧忌的事一古腦兒全倒了出來。而且,威士忌還將她的語調從洪水般的傾洩變成了抑揚頓挫、疾緩適當、十分動聽的聲音。那烈酒像潤滑劑一樣,把她的話語裡很多刺耳的波蘭子音神奇地變得圓滑了許多。另外,她變得十分迷人。迷人,就是那種令人發狂的吸引力:它改變了她一向關於性的十分拘謹的態度,變得十分放任。她對她過去與和內森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