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奈何,但對被決定了犧牲而自己沒有發言權的人來說,這就叫“悲劇”!
鴉不相信,這世上有哪一位指揮官會考慮打一場不流血、沒有犧牲的戰爭,除非那個人天真得就像瘋子。
這個假設,當然也包括看上去懶懶散散的何席優准將。
長長的邊廊,他奔得很急,大約在幾百步之外,高高瘦瘦的男子身姿英挺地站在視野開口的平臺盡頭,從那裡透過複合玻璃可以望見外面的雲海和沙石地。
鴉猛地吸足了一口氣,一直憋著那股勁兒,等奔到男人身後時才呼呼地喘了起來。
連相柳一隻手扶著欄杆,回頭看見彎腰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烏鴉,冷冷的面容像是太習慣冰封的狀態,而在想要露出一點溫和表情的時候,卻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的手指在欄杆上抓得有些用力,聲音則很平靜:“是有任務……馬上要出發吧?”
鴉慢慢地直起腰來,直視連相柳的目光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用力,這樣專心致志的:“是,所以在出發前,我想必須來見你……我想這是有必要的。”
他把同一個意思重複了兩邊,然後像做錯事的孩子那樣心虛地低下頭去。
連相柳的身影沒有大的動作,好像對此漠不關心似的,淡然地把頭轉回前方,去遙望複合玻璃外的景緻,不過他的眉宇微微地擰在了一起。
鴉覺得自己不適合煽情的或悲情的場面,所以在走到連相柳肩旁後,一同眺望天與地,那種萬物似乎都不能比擬的磅礴氣勢自古以來就是男兒嚮往的胸襟。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精神上與連相柳心有靈犀,他想這樣安靜地站一會,待在相柳身旁。
“……鴉。”似乎是做了考量而喊出的名字,連相柳目視前方,聲音沒有波瀾地道,“我出生在一個族譜風光榮耀,但是到了我父親這一代家族已經衰亡敗落的權貴之家,我的祖宗曾經威名顯赫、功高蓋主,於是那樣的榮耀就變成了子孫必須奉守的傳統。”
對於忽然說起這樣深沉的話題,鴉不置可否,不過他耐心地聽著,對連相柳能夠敞開心非地訴說自己的過去而感到心裡踏實。
“我從出生開始,所受的教育便是要掌握一切,做一個權力的信奉者,出人頭地,把別人踩在腳下,這是身為權貴世家的子嗣似乎理應扞衛的職責,這種職責也許在你看來,還不如一碗粥有價值。”
“……不,沒有,我沒有這麼認為。”鴉摸摸鬢角,笨拙地申辯著。因為連相柳的語氣聽起來有一絲悲涼,他試著想說點好聽的,讓連相柳的心情能好一點。
因為他現在不是政治家,也不是高官厚祿的權力者,他幾乎什麼都不是,一無所有,甚至一貧如洗。
但在鴉眼裡,他是他,這時候才做了個真正的自己。
鴉想表達這樣的意思,但是被連相柳側目望來的目光打斷:“我過去曾認為弱肉強食是天經地義的事,為了得到權力和地位可以犧牲一切,放棄一切,我接受的教育是這樣教導我的,像我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背信棄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是一個或許連愛人都可以親手殺掉,充滿了仇恨和嫉妒的男人。”
鴉的目光清亮亮的,如溢滿了清澈的泉水,即使聽了這些也沒有因為絲毫陰暗的情緒而汙穢了他眼底的澄透。對於這樣的一個人,內心佈滿了黑暗泥潭,坑坑窪窪潮溼陰晦的連相柳都忍不住慧心地笑了一下。
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鴉的臉頰,皺起眉頭,看起來有些無奈:“那樣的我,縱使有力量,卻也保護不了你……”
鴉露出了一些不安的情緒,連相柳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他的手是冰涼的,就好像體溫比正常人低一些似的,但是鴉還是覺得,他的掌心裡有餘溫。
“我時常這樣想,如果你還是那個舞臺上的妖精,你過著你的生活,依然是那麼自由的,沒有因為我而被捲入這樣血腥的世界裡……”連相柳的聲音極其的低沉,就好像他的氣息很微弱,“是我把你帶進了這樣的世界,而促成這一切的我,卻又同時希望你能安然無恙,這就好像我一邊用匕首捅進你的身體,一邊說著我愛你……”
或許這應該是個悲哀的主題,如果換作別人,也許這時候一定滿臉哀愁苦澀,但是鴉卻噗哧一聲笑了,把連相柳弄得莫名其妙。
鴉忙解釋道:“相柳,你果然骨子裡還是個政治家的思維模式,這方面真是和那個司徒狐狸一模一樣,總以為是自己主導著別人的命運,一邊隨心所欲,一邊向對方道歉……”
連相柳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