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兩個在一起,我連靠近一步都不能。沒想到,今天卻叫我如願以償。哈哈哈哈哈……」
她狀似親暱地用手摩挲著南風的胸膛,尖尖的指甲在心口流連:「只要食了他的心,龍氣就是我的。」
被封閉了心神的人只是麻木地站著,任由女鬼的舌頭舔過自己的脖頸。繚亂斜過眼,挑釁地拋來一個媚眼,嬌滴滴的語氣中暗藏殺機:「桑大人,這種事你做過一次,比我熟多了,你說我該從哪兒下手好?」
「從心口。」不堪回首的往事被提及,桑陌卻不動怒,伸手在胸前比劃,「要下手就趕快,煮熟的鴨子也會飛走的。」
想要上前一步再開口諷刺幾句,猛然間腳下卻沉重異常,原來是腳踝被水草拖住。桑陌心中一驚,憶起水鬼最拿手的幻術。
「你的事我可都知道,桑大人。」尖銳的笑聲逐漸飄遠,繚亂的笑臉變得越來越模糊。
眼前的景象水波般盪漾起來,周遭的環境不再是明湖,而是一間陰暗狹小的斗室,對面的男人一臉血汙看不清模樣,他大聲喝罵著,脖子伸長得似乎快要將喉頭撕裂:「桑陌!你喪盡天良!桑陌!你不得好死!」
桑陌記得他是誰,京兆尹周大人,剛直不阿的再世青天,大賢良,大忠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鑑卻也太直硬,遲遲不願追隨聲名日盛的楚則昀。
晉王說:「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他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那就安個貪贓枉法的罪名吧,拘禁在他曾一手掌管的京城大牢中,連獄卒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手下。其實只要點個頭就沒事了,他依舊做他萬民稱頌的周青天,大理寺的官位都給他留著呢。三輪鞭刑過後,被折斷雙手雙腳的他卻倔強得不曾將頭顱低下半分,周身皮開肉綻,不見一寸完膚。至死,他的頭頸都是直的,雙目圓睜,用盡一切方法都不見效。於是就用匕首刺進自己的手臂裡,一遍、兩遍、三遍……直到鮮血滴答而下塗滿他的整張面孔。許是嚐到了奸臣的鮮血,他終於閉上了雙眼。
胳膊上突如其來一陣疼痛,彷彿重溫當年自殘的場景,明明不見兵刃,臂上綻開三道血痕。
「那個人就快到了,我可不敢浪費時間。你有本事就過來把人搶走,晚了,他的心就是我的。」
桑陌暫時因疼痛而回復一絲神智,繚亂的指甲已經抵到了南風的胸口。
「他來了也不會插手。」忍痛再上前一步,腳下的水草纏得愈緊,女鬼的幻術再度來襲。
佈置嫻雅的花廳,對座的人蛾帶高冠,應該是個讀書人,卻神色焦灼不見了讀書人應有的瀟灑。這是翰林院張大人,一代名士,儒林之首。天生一手好文采,卻不詠花,不頌竹,不寫風月,洋洋灑灑一篇千字文直斥晉王無德挾天子令諸侯一手遮天。這有什麼難辦的?讀書人好風流,某日街口邊他便會遇上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姐。不知不覺遇上幾位好心人,不知不覺就喝醉了,不知不覺就進了人家的閨房……翌日一早自會有小姐的父兄撞開房門將他痛打一頓。彷徨無措擔心清譽受損的時候,晉王府自會有舌燦蓮花的媒人來為他保媒下聘促成一段金玉良緣。
只是今後,他的筆下便只有彷彿周公再世的晉王爺,握髮吐哺,天下歸心,高風亮節得連桑陌都快不認得。許久許久之後,偶然同他擦肩而過,他還是高冠蛾帶,卻不再瀟灑從容,無人憐憫他的落魄,儒林中有人提起他,俱是一副鄙夷模樣。他說:「桑陌,我恨你。」
疼痛來自於指尖,好似用竹籤將指甲齊齊撬起,這是在懲罰他毀了一個人的才華。
桑陌努力地睜大眼睛,看到女鬼的指甲正慢慢地嵌進南風的胸膛裡:「桑大人,你忘了,我們是舊相識,你的事我都知道。」
咬緊牙關一步一步上前,女鬼的幻術窺到了他的內心,逼著他重溫一遍。許多故人,有些已經忘記,有些卻還記得。在他的酷刑之下,或是死不瞑目或是低頭屈服。一路走來,一身傷痕累累,兩手沾滿血腥。始終在愧疚,始終在追悔,每一次鞭子落在別人身上,痛楚就一直烙印到骨血裡。
糾纏住腳踝的水草已經攀爬到了全身,不斷向裡勒緊,壓得桑陌快要喘不過氣,幻象中加諸在他人身上的刑罰一一返還到自身,氣血上湧,嘴角邊流下幾縷血紅。終於走到了女鬼面前,南風的胸口已經開始流血。繚亂憐憫地看著桑陌被水草綁住的雙手,咯咯地笑:「你的手舉不起來了,你來晚了。」
「凡事不要太得意。」桑陌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緩緩地,水草嵌進了衣衫裡,面板綻開了,血紅的顏色絲絲縷縷地沿著水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