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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和水滸。”

父親說:“那你就好好努力,也寫上一部三國或者水滸。”

此後,我不敢驕傲,不敢懈怠,因為我知道自己的所謂作品,比起三國和水滸差遠了。

我站在書櫃前,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決定買了精裝本的《三國演義》和《水滸傳》,我知道,這是給父親的最好的禮物。

這個季節,南方還是鳥語花香,而北方已經天寒地凍。

我坐的是慢車,而慢車往往人最多,因為車票便宜,慢車的車廂裡幾乎都是農民工的身影。我在兩節車廂的連線處站了兩天兩夜,站得渾身的骨頭都板結在了一起,站得一動就會倒下去,站得頭昏眼花,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才終於到了家鄉所在的省城車站。

然後,火車轉汽車,汽車轉三輪蹦蹦車,才終於來到了進山的簡易公路上。

那天,家鄉在下雪。妹妹和弟弟穿著臃腫的老式棉衣,袖著雙手,瑟縮著身體,站在漫天飄舞的雪花中等我,他們已經等了我半天。弟弟看到我,一把搶過我背上的包裹;妹妹看著我,高興地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我們沿著山路回家,寂靜的山道上只有我們的身影,雪花落在山峰上,落在枯草上,悄然無聲。我們沿著彎曲的山道,走到了山頂上,坐在一顆柏樹下休息。那時候揹著玉米麵饅頭和紅薯上中學的時候,每次都會在這棵柏樹下休息一會兒,再起身接著走路。家鄉樹木極少,每座山上僅有的幾棵樹,長成了什麼樣子,這些樹的名字,很多年後,大家都能記得。

那棵柏樹下有一塊青石板,大小能夠坐下兩個屁股。十多年前,我上學的時候,青石板是這樣;十多年後,我從南方的繁華大都市回家路過這裡,青石板還是這樣。這塊青石板,被每一個山裡上學的孩子都坐過。每一個從山裡走出的孩子,都會記得這塊青石板。

從山頂向山下走,天已經快要黑了,我要過了行李,自己背在肩上,弟弟走在前面,他弓背含腰,袖著雙手,像個小老頭。我問:“你怎麼腰彎成了這樣?”弟弟笑笑,沒說話。妹妹在後面說,弟弟現在腰彎得越來越厲害了,他初中輟學後,就參加繁重的體力勞動,耕地拉糞,播種收割,都是彎腰的活計,後來,他在縣城蹬三輪車,現在在建築隊做小工,乾的都是彎腰的體力活。生活的重擔壓彎了弟弟的腰身。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回到家的時候,沒有見到母親,妹妹開啟院門,我走了進去。

我看到了屋簷下的圈椅,那是父親經常坐的圈椅,父親一回到家就會坐在這張圈椅裡。此刻,我彷佛看到了父親坐在圈椅裡,手中捧著書籍,仔細閱讀著,神情很陶醉。每次從田間地頭回到家中,父親放下農具,喝口水,就會坐在這張圈椅裡,認真地閱讀所能找到的書籍和報紙。

父親一輩子喜歡閱讀《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但是,他從來沒有擁有一套自己的書籍,他沒有錢,他捨不得買書。當聽說本村或者鄰村誰有這兩套書籍,他就會向人家借,答應人家一看完後就馬上歸還,他還會把自己捨不得抽的芒果、大前門紙菸讓人家抽。村中的《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不知道被多少雙長滿老繭的手翻閱,都已經變得殘破不堪,千瘡百孔。父親經常閱讀這樣的書籍,愛不釋手。他說,這兩套書是全國十億農村的精神食糧,無數人的生活經驗都來自這兩套書籍。

妹妹說,自從父親去世後,母親就一直把這張圈椅放在屋簷下。這張圈椅沒有再挪動過,也沒有人再坐過。

我從揹包裡拿出精裝本的《三國演義》和《水滸傳》,放在圈椅上。我在心中默默地說:爸爸,我回來了,我給您帶來了您最喜歡看的兩本書。

夜已經很深了,門外颳起了寒風,風唿唿作響,帶著尖利的嘯聲,像在抖動著細長的鐵絲。雪已經下了一尺多厚,遠處的山峰,近處的房屋,都是一片白色。在雪光的映照下,四周的景物朦朦朧朧。不知道誰家的狗突然叫了兩聲,聲音粘稠,像被凍住了一樣。

我問:“村子裡怎麼這麼安靜?”我小時候在村莊生活,記憶中的村莊非常熱鬧,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夜,也常常會有吆喝著去打撲克的聲音,巷道里唿兒喚女的聲音,明亮的燈光下傳來的猜拳行令聲……而現在,村莊異常寂靜,寂靜得讓人心悸,寂靜得就像一座墳墓。

妹妹說:“村子裡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種地賺不到錢,很多土地都荒蕪了。現在村子裡只剩下老弱病殘,前幾天,根生伯老(死)了,都找不到抬棺材的人。”

我驚訝地問:“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