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東霓,還是要當心一點兒自己的關節,別以為現在年輕不要緊,再過些年後悔也晚了……”現在的南音和我倒也是說話的,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她逐漸地沒辦法做到對我視而不見,可能是隨著她漸漸習慣了西決的缺席,也可能是—一她秉性就是這樣的,沒辦法堅持不懈地維持著太久的怨氣。
當然,還是有些事情改變了的,比方說,她再也沒有來過我這裡過夜。某個週末的傍晚,我提前回去幫三嬸洗菜的時候,她像是不經意地經過我的身後,輕輕地說: “今天我在學校裡看見了冷杉。”見我沒有任何反應和表示,她有點兒興味索然地說:“他在忙著準備申請的材料。他問我,你好不好。”
其實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冷杉了。新學期開始以後,他重新拿到了獎學命,所以他不再需要到我的店裡兼職。我記得那一天還是暖和的,是正宗的秋高氣爽。他站在我對面,有很久的時間,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終於還是我先開了口:“你要是真的拿不了主意,我就來替你拿了。你應該去。你現在正是最好的時候,奔一個好的前程是理所當然的.你不是那種一輩子可以在龍城終老的人,更何況,這兒連你的家都不是。所以,你還是走吧。”
“我不是拿不了主意。”他語氣裡仍然帶著那種小孩子的蠻橫,“我只是覺得……”遲疑了好半天,他說出來的依然是幾天前的話,“我只是覺得,如果是我媽媽,她不管怎麼樣都不會丟下我,你不應該把鄭成功丟下……”
“你覺得你喜歡上了一個壞人,對吧?”我安靜地注視著他焦躁的眼神,“這件事讓你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對吧?”
他一言不發,眼睛對著窗外明亮的藍天,突然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走吧。”我很認真地說,“會有一個合適的女孩子等著你的,你相信我,你也應該有一個更好的女朋友。”
“我忘不了你,你明明知道。”他眼睛裡有一種我從沒有見過的倦意,那讓我心裡牽得一疼。
“算了,我現在不和你爭這個,我就當你忘不了我,但是這不會妨礙你再去喜歡別人,不信,你試試看。”
他笑了,“可是那不一樣。”
我也笑了,“這個我同意。是不一樣。不過,你也不能要得太多。”
我們最後一次的擁抱,仍然是緊緊的。“你等著,說不定有一天,我還是會回來找你呢。”他的語氣裡充滿了希冀,於是我說:“好吧,我等著。”我想有朝一日若是鄭成功稍微懂了一點兒事情,一定也會用類似的語氣和我說:“媽媽你等著,我長大要到月亮上面去。”我也會像今天這樣,肯定地說:“好吧,我等著。”
“你們知道嗎?”三嬸一邊擺盤子,一邊興奮地對南音說,“我們樓上那個周叔叔,今天還來問我,有沒有打算賣掉我們的房子。”
“有病啊?”南音沒什麼興致地嘟囔著。
“什麼叫有病?人家碰上的是特別好的事情。”三嬸眉飛色舞,“你知道他的兒於結婚了以後還是跟他們一起生活的嘛……”
“我不知道。”南音特別不捧場。
“那我現在告訴你了。”三嬸的興致還是絲毫不減,“周叔叔他們夫妻兩個本來和兒子住一起的,後來兒子結婚了就多了一個兒媳婦,可是現在,兒媳婦懷孕了,而且還是雙胞胎,這樣等於家裡一下子就又多了兩個人,再過幾年,兩個小傢伙的房間也得分開的,我也不知道周叔叔怎麼想的,他說他和他老婆就是有種感覺,這兩個孩子會是龍鳳胎——也就是說啊,他們家裡現在肯定是不夠住的。但是他們又不願意離兩個小傢伙太遠……所以這兩天他就是樓上樓下、整個小區地打聽有沒有人家想要賣房子。不過啊,我倒是覺得,周叔叔的那個老婆看上去人不好相處的,她的兒媳婦和她一塊兒過日子,怕是也不容易——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搬出去的機會了,要是還搬不出這棟樓那可就糟糕了。”三嬸自顧自地說著,似乎不知道南音已經轉身進了衛生間。
三叔以一種歎為觀止的表情道:“我們搬來這個小區也有六年了吧,為什麼我就連樓上住著什麼人都不知道,你倒好,誰都認識,誰家的長短都能聊。”
“那是因為,”三嬸非常嚴肅地說,“你不仔細觀察。”
門鈴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我們都以為是小叔,南音還開玩笑地說也許小叔和陳嫣吵架了,所以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永遠的大本營。可是門開的時候才發現,是兩個陌生人。
一個是律師,另一個,是二叔很多年前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