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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你看著他才覺得親切呢。”

“他也知道嗎?知道你其實是我……”她遲疑了,深深地注視著我。

“別,”我打斷了她,兩行淚靜靜地流了下來,“別說那兩個字,我不敢聽,別那麼叫我,算我求你了。”

“行。”她把用過的肉醬包和調味包扔進了垃圾桶,“還是叫你姑姑比較好,我習慣了。”

“你剛才問什麼?”我用手指在臉上抹了一把,“除了我和我媽,沒人知道的。不過,現在三叔知道了,他做手術的時候我跟他講過,只要他平安,我就告訴他當年我為什麼不去唸大學,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念大學有什麼好?”她清脆地說,“有什麼可唸的?我就不喜歡上學,那些功課都難死了。”

“你和我一樣。”我看著她,“不過,我那時候作文還是可以的,沒你那麼費勁。”

“我今天晚上還得寫作文呢。”泡麵蹾在了我的面前,她也就勢拉出來一把椅子坐在我對面,“要我們寫自己做過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你說,我寫什麼好?”我注意到她現在和我說話的時候不再加稱呼了,“有了,我寫這件事好不好?三年級的時候我們學校組織春遊,然後我的包掉進湖裡了,因為可樂在裡面,所以我就跳下去游過去把可樂救了回來——這件事,能不能寫?”

“我覺得,好像不能。”我非常耐心地說。

“那你能說清楚,你做過的最勇敢的事是什麼嗎?”

泡麵彎彎曲曲地沿著筷子滑行了下去,我緊緊地咬住了空蕩蕩的筷子頭,然後對她笑了,“我做過的最勇敢的事,就是把你生下來。”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小診所,我剛剛過完十八歲生日沒有多久,整個城市因為這濃郁飽滿的春天,瀰漫著一種芬芳,只有那個小診所,代表著芬芳背後的孽障。那些地方都類似於刑場,負責絞殺少女的矜持、柔軟、羞澀,更重要的是,絞殺她們矜持、柔軟和羞澀的權利。我坐存那把看不出顏色的木質長椅上,那個護士站在不遠處準備著器械。我聽著那些金屬的武器鏗鏘作響地掉在白色的瓷盤裡,我還以為它們是要上戰場的。

醫生從隔壁的房間走出來,卷著袖子準備洗手,我故意不去看她丟掉的沾著血的一次性手套。她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問:“多大?”我說:“十八。”她撇了撇嘴,“都說自己十八。”“我真的是十八,不信給你看我的身份證。”然後她就和那個護士一起笑了,醫生說:“真是個傻孩子。”護士說:“要是不傻,也不會到這兒來了。”

有個女人走了進來,她的臉色很難看,行動也很慢。那個醫生問她:“你是想裝在瓶子裡帶回去,還是交給我們處理?”

“還可以帶回去啊?”那女人驚訝道。

“嗯。”醫生說,“有的人會帶回去埋在花盆裡。”

“我當然要帶回去。”那女人微笑了一下,“正好餵狗。”

“算啦。”護士在旁邊嘆氣道,‘你就算再恨那個男人,也得給自己留點兒口德。”

這時候周遭突然暗了下來。我惶恐地環顧四周,差點兒尖叫出來,我還以為神明終於決定了要懲罰所有參與了這個罪惡場景的人。但是醫生懶洋洋地說:“停電了,小姑娘,你運氣不好,要再等一會兒。”“我去看看保險絲。”護士的語氣也是懶洋洋的。

我毫不猶豫地站起來,奪門而逃。我掠過了那個女人,掠過了那扇骯髒的門,掠過了陰鬱的走廊上那幾盞形同虛設的燈,我一口氣跑到了外面的大街上,那種奔跑帶來的突如其來的輕盈和決絕終於讓我感覺到,其實我依然是純潔的。

我停在一個很普通的小賣部門前,寫在一個硬紙殼上的“公話5角”紅彤彤地戳在我眼睛裡。我彎下腰按住了胃部,那種熟悉的噁心又來了。我把一張被汗水弄得潮溼的五元錢丟在櫃檯上,從冰箱裡隨便拿出來一瓶水,顫抖著擰開,拼命地喝下去。一口氣喝乾的叫候,我看見了那個飲料瓶上的字樣,才知道我喝的是什麼。

我微笑著捏扁了那個塑膠瓶,在心裡對你說,你有名字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和我一樣,也是個女孩子。

龍城的秋天總是很短暫的。一開始的時候還有點兒像夏天,過不了多久,冬天的味道就出來了,十月末,已經開始冷得有些肅殺氣。南音換上了她那些很鮮豔很誇張的粗線毛衣,週末回家的時候總是誇張地喊著冷,然後尖聲大叫著:“姐——你是用什麼做的呀?都這種天氣了,還是隻穿絲襪和高跟鞋,你不穿裙子會死啊!”三嬸就會在一邊非常配合地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