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瞥三月,掃過了她的鞋子。身子又微微前傾,深呼吸了一下,皺眉問:“夏奈爾五號?”
然後,笑扯著樂天的胳膊搖了幾下,身段嗓子軟的都要化了:“很少有人用‘一記耳光’的味道了。”
語意裡取的是夏奈爾的“香水要強烈得像一記耳光那樣令人難忘”一句,明裡似是把三月捧了一捧,暗裡則又是一番名堂。
確實,不知道何時起五號已經落了俗套,許是因為歲月堆積的塵香味道太過濃郁,許是因為半個世紀前輕挑的肉彈美人,皮囊早就腐朽老敗。
蘇西眼流轉,別有深意的對上劉曉莎,哧的也是一笑。女人的小性兒,被這暗香浮動一遮掩,彷彿真就軟語溫柔,嗅不到廝殺的味道。
一旁的衛燎則微微失神。
樂天仍舊張羅著打牌,又嫌棄桌子底下的地毯澀腳,疾呼服務生進來,搬開桌椅,捲起地毯滾在一邊,又把桌椅重新擺好,好一頓的折騰才罷休。
劉曉莎始終伴樂少左右,須臾不離,時不時的呢呢噥噥地耳語。樂天很吃她這一套,笑的合不上嘴第一個坐在桌邊,大叫:“快點快點,我手癮上來了,今兒一定要大殺三方!”
褚穎川倚在沙發上看短訊,其間略拉三月一下,說:“先去替我一把。”
三月卻恍神,因為抬眼正看見衛燎起身坐過去。和核桃黑木椅子融在一起的黑色T恤,嘴裡叼著煙,刻著鬱金香圖案的紐扣被呼吸中的薄霧一點一點的模糊。
順道模糊的還有三月的神智:“我不會賭博。”
“賭博?!”樂天挑高了音調,失笑說:“潁川,你上哪裡找了這麼個極品!”
一屋子的人都跟著鬨笑。
這年月,風風火火的網路,不知道何時把“極品”二字篡改的面目全非。Frjj是極品,好男兒是極品,以及各色等等不一的極品。
褚穎川也皺了皺眉,會客廳的燈帶點落日前,衰前極盛的味道在投影她身上。三月微微地仰著臉,彷彿是頭髮亂了,毫不在意隨手籠著,白色蕾絲的蝴蝶髮卡叼在嘴裡,長長的帶子鬆散地墜到的胸口。肆無忌憚地回視著他,似並不覺得說了什麼傻話。
樂天仍舊毫無顧忌的笑著,褚穎川唇角動了動,終究沒有說什麼,落座開了牌。
三月無知無覺的摟著一個靠墊,在沙發上偎的很舒適,還是坐在樂天身旁的劉曉莎,提醒說:“百加得,坐過來啊,給我們褚少壯壯運氣!”
三月似這才回過味兒,懶懶的起身,如同所有女人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了男人的身旁。
桌子上除去一百三十六張麻將牌,有的不外乎是菸缸和香菸,金銀交錯的香菸盒子,盒面上都沒有刻什麼美麗花樣,一色的光滑如鏡,在稀里嘩啦裡折射出女人們端茶遞水的溫柔體貼,和三月的木訥。
沒多久,衛燎就推倒一把對對胡。幾人不甚在意取出抽屜裡的籌碼,女人們幫著轉手,紛紛落在蘇西手裡。
雜亂裡,衛燎像是想起什麼,輕輕的側了一下臉,目光突地對上三月。
他們的牌搭在宴客廳,桌子正上方就是一盞四四方方的水晶吊燈,因為嫌亮,調的極暗。彷彿被烏雲籠罩著;如不下雨亦不見陽光的日子;灰濛濛的一片晃進他的眉目。
那些埋得不知積了多少灰塵的前塵往事,卻意想不到清晰襲來。
衛燎記得那是在十二月年關的時候,他父親已經調任許久,卻還是和她一起回了老家過年。一如既往,新與舊的交歲的三九,冷的滴水成冰。
按例年時消遣,滿桌子也是就差了一個人,都來拽她,只有外婆死死按住她,一個勁說:“十五不打,十五不打!”
她說過,出生時是十五,老話裡燒香的日子,但只有外婆這樣叫她。
那年,難得幾個阿姨年時在孃家,也被她掃的敗興。
她卻不在意,只是偎進姥姥的懷裡,孩子似的撒嬌。剛剛齊肩的發,不一刻就亂的像一團草……
衛燎咳嗽起來,回憶的畫面被震碎,眼前的牌已經摸到了最後的四五張,還是沒有一個結局。這一把牌的功夫,菸缸裡已經堆積了兩三隻的菸蒂。
衛燎划起一根火柴,又抽出一支La Flor de Cano。煙霧香氣瀰漫起來時,他才又抬起眼。
蘇西將頭靠在他肩上,笑問:“看什麼呢?”
目光隨著他,若有若無的落到三月身上。
衛燎的眼晃了晃,褚穎川理所應當的坐在東位,他們的背後就是一整扇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