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路匪首各自都帶了綹子裡的一隊精壯人馬,這次既然懷中揣了馬大軍長下的帖子,難得不用摸著黑蒙著面走夜路,因此毫不客氣,大搖大擺開進了玉門關。
駐防玉門關的那位刀疤臉彭團長,跟三路土匪都是老熟人。
上一回奉命圍剿馬鬃山,被陸大膘子花錢收買了內線,半道兒就給劫殺了個乾淨;圍剿芨芨臺,被柴九抄後路點火燒了尾巴;圍剿野馬山,連山都沒爬上來,寨門都沒見著,帥氣大掌櫃的尊容都無緣一睹,直接在七拐八拐的山澗中就迷了路,在陷馬坑中栽了個慘不忍睹!
這彭團長今兒個竟然騎著馬在城門口迎候,一身灰皮熨燙得硬扎筆挺,一頂軍帽的帽簷都翹到了天上。
“幾位掌櫃的,呵呵~~~,來了哈,天寒地凍,道兒遠風大吧?!進了城門往左拐,天關醉華樓的伺候!”
一副嘴角往下抽動著,咧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皮笑肉卻不笑。一條淡青色的蜿蜒刀疤,斜斜地犁在臉上,分明訴說著憤懣:奶奶的,老子跟你們是往日有冤,近日他媽的也有仇啊!
息棧將長劍用綢布包裹好背在背上,跟隨鎮三關身後,眼睛不時瞄著咫尺之距的大掌櫃。
掌櫃的這回穿了一身灰色山羊皮的皮襖和皮褲,外罩鹿皮坎肩,腳蹬及膝長靴,腦頂上不同以往地只扣了一頂窄沿兒的圓氈帽。這一身匪氣十足的行頭,擱在這男人身上,真是量身定做,襯得一副寬肩長腿的硬朗身板,人群之中很是矚目。
鐫刻著密織網紋的一雙眼角隱含笑意,透出只有息棧一人能讀懂的某種滋潤和暢快。
一進天關醉華樓,迎面又碰上了馬鬃山的一夥人。
陸大膘子這次仍然裹著他那一身金黃色的貂皮大襖,圓骨隆冬的腦袋上卻扣著一頂狼皮遮耳帽子。將華貴溫潤的金貂與兇殘暴虐的惡狼集於一身,那副窘然的效果,就如同陸大掌櫃這尊肥豬一樣臃腫的身軀,卻偏偏配了一雙鷹鷲一般炙猛又精明的小紅眼睛。
這廝渾身上下永遠都缺乏和諧感!
息棧與黑狍子一左一右將自家大櫃護在當中,連同三四個精明能幹的夥計,一齊進了大廳。
天關醉華樓整座樓都被馬雲芳包了一天,由他的親兵衛隊包圍把守。
幾路土匪也不傻不呆,將精壯騎兵留在樓外,荷槍實彈,又將那些馬家軍的衛隊包圍了個結實。
息棧是第一次見著那芨芨臺的大掌櫃,江湖報號“雲中雁”的柴九。
以往常聽自家男人和豐老四嘴裡嘮叨“柴胡子”,息棧一直以為這人定是鬍子拉碴、不修邊幅、五大三粗,類似於長了一嘴大鬍子的陸胖子。今日一見,卻出乎意料地亮眼。
這柴九面如冠玉,印堂發光,五官俊朗,膚色細緻,口唇紅潤,唯獨下巴上留出了一撮多餘的小鬍子,黑色的鬍鬚修剪成一小塊虎皮膏藥的形狀,貼附在下巴頦上,與白皙的膚色對比鮮明。穿著一領濃紫色的團花緞面對襟襖,領口還鑲了一圈兒水貂皮毛,斜靠在椅子上,氣定神閒。
這一副模樣和打扮哪裡像個土匪,分明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息棧恍惚開始覺得,跟陸大胖子和柴九爺相比,其實還是自家掌櫃的,從皮相到舉止再到骨子裡,絕對是一枚貨真價實的大土匪……
那玉面柴九見鎮三關進了門,一手搭在桌子上敲著,下巴上的小鬍子微微抖動,笑道:“鎮三關,咱兄弟可有日子沒見啊!”
“呵呵呵呵~~~,柴掌櫃這些日子過得還舒坦吧?!”
這二位爺上一次直接照面還是三年前,倆綹子全都盯上了出關往西域行進的一個駱駝商隊,兩隊人馬各自埋伏,一前一後夾擊那個倒黴的駝隊,打到一半了才發現,他奶奶的,來的是兩撥人!
這回可熱鬧了,到嘴的肥肉,誰也不肯吐出來啊!偏巧兩家的大櫃皆親自出馬,打起來等於直接翻臉,掉頭退走卻又太丟臉面,兩撥人陰陰陽陽地較了半天的勁兒,最後搞成了個對槍比武!
那駝隊的掌櫃在亂槍呼嘯聲中已經嚇個半死癱倒在地,卻又被土匪們給揪起來,非要逼他做個仲裁,評評看倆綹子的大掌櫃誰的槍法更牛掰。那倒黴蛋都嚇糊塗了,哪還說得出話。兩個土匪頭子槍法本就不相上下,比也比不出一朵雪蓮花兒來,最後終於將那駝隊的財物和軍火對半分了,各自揚長而去!
幾個人互相一招呼,息棧也終於知道,那陸大膘子的報號叫做“鬼見愁”。
息棧一聽就暗自輕蔑地撇了撇嘴。這胖子可真是名副其實: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