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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
凜冬要塞,這座佇立於金闕鶯帝國北部邊境的要塞城牆上還零零散散地飄搖著幾支北地的旗幟,然而那些已然為數不多的軍旗就像是風雪中仰頭將折的高草一般危危欲墜,不久之後便由幾具走上城樓的骷髏士兵逐一拔倒。
要塞正門上方的城樓,幾個小時前還屬於人類軍官們的軍事指揮室尚且儲存著原先的風格,室內的佈置根據霍爾姆人常規的審美設計為四面環牆的方正空間,以兩側相對各一的兩條石砌樓道連線內外,四周的牆壁每隔小段距離凸出一塊燭臺,或斜插一根火炬,用於照明置於房間最中央位置的軍事會議桌,以及會議桌的上方半空,一面從木樑上懸掛下來的旌旗。
那面懸落在半空的旌旗可以從指揮室內的任何一個角度仰望看到,朝下的末端參考盾徽的模樣裁剪為尖角,金黃的底色上用墨黑的顏料繪畫出一隻戴冠的鶯雀。
鶯雀在旗上頭戴皇冠,舒展開羽翼,身側圍繞一圈橄欖枝狀的半圓籠柵,但那圈半圓的籠柵絲毫保護不住籠內的鶯,很快在一團冰冷的火焰下焦黑起皺。
旗幟是被屍巫的靈魂之火點燃的。
卡修斯的屍巫扈從畢恭畢敬地佝僂在其身側。來自悼亡之丘的黑騎士公爵命令自己的部下燒燬人類皇帝遺留在這座指揮室內的最後一枚符號,同時熄滅幾支火炬和蠟燭,令光線黯淡下來,然後在兩排骸骨劍士的注目之下走到房間中央的桌沿邊上仰頭觀望。
黑公爵眼中的靈魂之火透過頭盔的窺縫,欣賞那半空的旌旗一秒秒化作灰燼落下。
厄多恩的身影不在此處。不死者們的殭屍國王有著不上前線以身犯險的理由,但它的視線似乎能在卡修斯的目光裡看到相同的畫面,接下來湧出一束彷彿從靈魂深處滲透出來的聲音,像水滴似的落進後者的腦海:
“做的好,卡修斯。就如同我們所預料的一樣,卡爾文蘭時代的輝煌早已伴隨歷史的洪流受沖刷而逝,即使中途經歷過奧托二世扶持崇光教會所做的改革中興,帝國鶯的黃金籠也已然不復往昔的榮光,相反還是逐漸褪去了光澤,最終變得鏽跡斑斑——”
“——就像是,這座時至昨日恐怕還被霍爾姆貴族們深深信賴的要塞高牆一樣,實際上早就不堪一擊。”
“是的,陛下,這座守護人類國度北境的高牆事實上也不過如此,我甚至後悔在事先制定攻城戰術的過程中浪費了太多時間。”卡修斯平靜地回答,同樣冰冷而幽邃的聲音在旁者聽來像是自言自語,但確實透過一同特殊的力量傳達回了厄多恩耳中。
“不過,尊敬的陛下。”忽然,卡修斯半側過身體,將黑色的手甲按上桌面,食指的尖部觸到桌上的沙盤地圖邊框,“人類計程車兵在上午的守城戰裡表現頑強,他們在我軍登城後的白刃戰中摧毀了大量骷髏,用城樓上的弩炮擊損了我軍的幾輛絞肉機戰車、射落了大約兩支中隊的白骨禿鷲,甚至奇蹟般地重創了一頭骨龍,並且在最後一刻還掩護幾名獅鷲騎士逃離了戰場——”
“我們未能徹底封鎖住訊息,我懷疑逃出去的幾名獅鷲騎士把訊息帶到了北地的其他地方,但我還需要一些時間,一方面將人類的屍體轉化成我們的新兵,安排屍巫工匠修理受損的絞肉機,另一方面將這裡視作前線的據點,用於集結我們後續的大軍;”
“羅賽特已向盔衫城派出她的斥候,如果您希望那座城市儘早臣服,我可以把沒有受損的絞肉機戰車和我的黑騎士們重新編隊,預計在明日到來之前為您獻上那片土地。”
話落,他斜過頭盔走動兩步,黑色手甲包裹的骨指落在會議桌面的沙盤地圖上虛劃出幾條進軍的路線,腦海裡等候殭屍國王的回覆。
厄多恩陰冷的聲音沉默半晌,似乎考慮了一下,不久後再像水滴一樣落進卡修斯的腦海:“不必操之過急,卡修斯。敵人的攝政公爵不會對北地施予援手,而盔衫城在‘鄂克塔爾之災’的折磨下已無抵抗之力,就像一隻瀕死的半獸人僅僅只是躺在地上艱難呼吸罷了,哪怕凱文·斯圖恩還能活著上演王者歸來的戲碼也已無濟於事。”
“那麼您的旨意是?”
“羅賽特的斥候剛剛帶回了盔衫城附近的情報……卡修斯,有蟲子向東方的丘陵和森林地區逃走了。”
“向東?我明白了,他們不會逃遠。”卡修斯定住腳步,聽了厄多恩的話後好像稍稍詫異了一下,然而靈魂之火中的視線緊接著往沙盤上俯視一掃,彷彿利劍割過泥土,“巴納德爾將軍和它的食屍鬼部隊正在待命,我馬上以您的旨意向它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