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高官顯宦是低階官吏,但凡有點本事的變著法地索賄。
即便外官苦不堪言,又有什麼法子。京裡有人好做官不交下幾個妥當人,他們千里迢迢地外放,遠離權利中樞,心裡也不踏實。
曹顒本就不差這幾個錢兒,曹寅如今又致仕,父子兩個倒是沒有學著別的京官,想著各種明目來請客。
兩廣總督楊琳是恩萌出身,早年在漕標中軍任職;覺羅滿保雖是紅帶子,卻是正牌子科舉出身,曾到江南主持鄉試。這兩人同曹寅都有些交情,算是故交。因此,這次進京,他們也帶了不少“土儀”送到曹府。
因這個緣故,曹顒還隨著父親到兩人京宅道謝。
雖說曹寅辭官,曹顒也從內務府總管貶為六科給事中,但是覺羅滿保是在內閣待過的,曉得六科給事中的重要,對待曹家父子沒有絲毫怠慢。
他是二十多歲中進士,今年才四十出頭,待人極其溫煦,使人如沐春風。看來,曹寅對這位的紅帶子督撫也頗為相投。
從時事到學問,到江南幾位大儒的新作。賓主相談甚歡,若不是覺羅滿保到外出赴宴,看樣子同曹寅兩個能聊到入暮時分。
從覺羅府出來,曹寅猶自感慨不已。
覺羅滿保三十多歲入內閣,後外放巡撫,四十出頭就任總督。就算熬過兩任總督,還不到五十,回到京城,不是尚書,就是大學士。
他的意思,是希望兩家保持往來,對兒子以後的仕途有所進益。
對於康熙末年到雍正初年的風雲人物,曹顒上輩子聽過的不過是大將軍年羹、“舅舅”隆科多,還有李衛為首的三大模範總督,對於其他人知道的甚少。
雖說覺羅滿保身材健碩,但是瞧著氣色並不算好,不知是不是旅途跋涉的緣故。
曹顒雖沒有像父親想得那麼深遠,但是見他待父親恭敬,待自己也親切,對他也生幾分好感。已經尋思回府後,問妻子尋幾株好參,送給覺羅滿保滋補。
楊琳是武將出身,年近甲子。他早年出仕,一直在武官任上,由副將到總兵到福建提督。康熙五十三年才升廣東巡撫,去年冬升任的廣東廣西總督。
或許是一直在南邊做官的緣故,他臉色發紅,嗓門甚是洪亮。還是頭一遭見曹顒,誇了好幾句,直贊曹寅教子有方。
聽說曹顒現下在戶部當值,他遲了一下,問出心中所惑。那就是戶部這兩年會不會繼續追繳虧空。
西北用兵正缺銀子,四阿哥主持戶部,向來都是主張追繳庫銀的,這點毫無質疑。
見曹顒這般肯定,楊琳的臉色有些灰敗,露出幾分苦笑。
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些話也不好當曹寅父子抱怨。兩下寒暄了一會兒,另有其他訪客到曹寅父子就告辭離去。
曹寅心裡,是另一番滋味兒。
他雖沒有做過督撫,卻也曾為皇帝監控江南,沒有督撫之名,卻有督撫之實。若沒有兒子早年的告誡,沒有曹家十來年運籌帷幄,曹家虧空,也是一把利劍。
楊琳雖做了半輩子官,但是官聲頗佳,並不是貪官。然而,這每個省虧空的庫銀,還是要落到督撫頭上。
尤其楊琳這種,之前就在廣東為巡撫,後升總督的,同地方斷不得干係,不知有多少需要擦屁股的地方。
一個是春風得意的覺羅滿保,一個是因追繳庫銀焦頭爛額的楊琳,曹顒對於這大清朝的高官顯宦又有了一個新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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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宅,內院。
韓江氏如往常一樣,從外頭的鋪子巡查歸來,換了家常衣服,開始教蒽兒識字。
蒽兒今年七歲了該進學的年紀。韓江氏打小就是被父親當兒子養的,因此在教養的時候,也不想將她養成不知世事的深閨小姐。
這便是寡婦宅邸,沒有男支撐門戶,請西席也不便。所以韓江氏就自己教女兒識字。
資質算上乘,勝在肯吃苦。不肖人看著自己懂得溫習寫大字,這樣一來展也頗快。
韓江氏在外頭雖是肅容,在蒽兒前卻是難得慈愛不吝嗇稱讚之語。
蒽兒見養母誇獎,對識字寫字越發有興致,倒是真心向學。
看著女兒寫了個大字,小喜、小福已經將飯菜擺了上來。韓江氏看著小喜與小福兩個,卻想起一斷心事。
待用了晚飯,韓江氏叫人帶蒽兒下去休息,留下小喜與小福兩個說話。
她從首飾匣中,拿出一個稠包,開啟來,裡面是一對絞絲金手鐲。她將金手鐲推倒小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