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走到皇上跟前跪了磕頭。張居正跟在他身後,也跪了下去。
“啊,你們來了,來了就好,我要告訴你們,我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隆慶皇帝不停地來回走動,嘴裡恨恨不休地嘮叨著。雨雖停了,但天尚陰沉,北風一陣趕一陣地刮。兩位大臣跪在地上,棉袍子被漬水浸溼,又冷又硬的石板硌得膝蓋生痛生痛,寒氣也透入骨髓。
這滋味很不好受,但皇上沒有發話,誰也不敢起來。“皇上,賜兩位老先生平身吧。”服侍在側的乾清宮管事牌子張貴小聲提醒,隆慶皇帝這才彎腰扯住高拱的衣襟,大聲嚷道:“起來。”
“謝皇上。”
高拱與張居正謝恩站起,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都不知道皇上為何突然怒氣衝衝。隆慶皇帝仍然扯著高拱的衣袖。又是一陣寒風吹來,高拱剛整理好的鬍子又亂了,飄了一臉,高拱有些尷尬,伸手拂盡臉上的銀白長鬚,輕聲說:“皇上,早朝的時間到了。”
“早朝,什麼早朝?”隆慶皇帝彷彿壓根兒不知道這回事。
兩位大臣這才感到皇上神情恍恍惚惚,與往日大不相同。高拱於是小心翼翼問道:“皇上不早朝,又想做什麼呢?”
隆慶皇帝沉默不語,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高拱。忽然他把高拱拉到一邊,耳語道:“你是騰的老師,也是朕一手提拔的首輔,現在有人欺負朕,你到底管還是不管?”
高拱小心地問:“是什麼人敢欺負皇上?”
隆慶皇帝愣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把奴兒花花給我找回來。”“這……”高拱一時語塞。
在隆慶皇帝與高拱說話時,張居正小聲問張貴:“皇上今兒早上怎麼了?”
張貴說:“早上起床盥洗,皇上還好好兒的,一出乾清宮,剛坐上轎輿,皇上就嚷著要下來。然後不知為何氣呼呼的,一口氣走到這裡來了。”
“皇上手上的瘡好了嗎?”
“沒有,”張貴搖搖頭,聲音愈低,“有時候癢起來,整夜都不能睡覺。”
“叫過太醫了嗎?”張居正問。
“哎呀,還沒有,”張貴一拍腦門子,連忙對身邊的一位小火者說,“快,去叫太醫來。”
小火者飛一般的跑走了,一直拽住高拱衣袖不放的隆慶皇帝,這時聲音又高了起來:“一說
奴兒花花,你就不吭聲,朕看你也不是個忠臣!”
高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知如何應答。站在一旁的張居正上前朝皇上一揖說:“請皇上回宮吧。”
“皇上,回宮吧。”高拱也小聲請求。
猶豫了一會兒,隆慶皇帝長嘆一聲說:“好吧,你們送我。”
高拱用手指了指轎門,示意隆慶皇帝上轎。皇上卻不理會,他仍拽住高拱的衣袖,抬步走向皇極門前的金臺。
在金臺上,隆慶皇帝又停下腳步,望著晨光中巍峨的皇極殿,忽然跺了一下腳,恨恨地說:“祖宗二百年天下,以至今日,國有長君,社稷之福,怎奈東宮太小,如何是好?”
就這麼幾句話,隆慶皇帝重複說了好幾遍。說一遍,捶一下胸。說到後來,幾乎變成了哭腔。
見皇上如此失態,高拱與張居正面面相覷。作為大臣,他們不敢打斷皇上的嘮叨。直到隆慶皇帝停住嘴,高拱才趕緊安慰說:“皇上萬壽無疆,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隆慶皇帝愣愣地望著高拱和張居正,忽然又不說話了。隔一會兒,他挽起衣袖,對兩位大臣說:“你們看,我這手腕上的瘡還未落痂。”
高拱說:“皇上病剛有好轉,千萬不要發怒,恐傷聖懷。”
隆慶皇帝頹然不答,過了好一會兒,才長嘆一聲說道:“什麼事都沒有,只是內官壞了,先生你怎麼能知道。”
說畢,隆慶皇帝仍然拉著高拱的手,走進皇極門,下了丹墀。
“上茶。”隆慶皇帝喊道。
此時依然是天低雲暗,站在這皇極門內空蕩蕩的廣場上,身上仍感受到北風中的颯颯寒意。
近在咫尺的皇極殿外,文武百官早已列隊站好等著朝見。現在,他們都看到皇上和兩位輔臣站在廣場上,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禁不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時,內侍搬來一把椅子,北向而設,請皇上落座。隆慶皇帝不肯坐,內侍又把椅子車了一個方向,朝向南方,隆慶皇帝這才坐了下來,但他拉住高拱的那隻右手,卻一直不肯鬆開。
內侍又把茶送了上來,隆慶皇帝伸出左手接過茶杯,喝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