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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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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閣臣剛出大門,一陣寒風迎面吹來,把高拱一部梳理得整整齊齊的大鬍子吹得零零亂亂。就因為這部大鬍子,再加上性情急躁,臣僚和宮廷中的太監背地裡都喊他高鬍子。

“都二月了,風還這麼刺骨頭。”高拱一面整理鬍子,一面用他濃重的河南口音說道。

“二月春風似剪刀嘛。”身材頎長器宇凝重的張居正,慢悠悠回答。他也有一部長鬚,只因用了胡夾,才不至於被風吹亂。

內閣大門出來幾十步路,即是會極門。兩個腰掛烏木牌的小火者正在擦拭會極門的礎柱,見兩個輔臣走過來,連忙避到一邊垂手恭立。高拱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只顧著和張居正說話:

“太嶽,今日皇上要廷議廣西慶遠府僮民造反之事,兵部平常都是由你分管,你準備如何奏對?”張居正說:“廣西慶遠府山高林密,僮民於此聚居,本來就持械好鬥,加之地方官吏無好生之德,盤剝有加,遂激起民變。其首領韋銀豹、黃朝猛兩人,膽大妄為,率領叛民屢戮天子命官,攻城劫寨,甚囂塵上,如今已經三年。地方督撫連年請兵請餉,朝廷一一答應調撥,如今已耗去幾百萬兩銀子,可是叛民卻越剿越多。昨日警報抵京,說是韋銀豹又攻陷收復不到半年的荔波縣城,把知縣的人頭掛在城牆上示眾。擒賊擒王,要想蕩平慶遠積寇,地方寧敉,只有一個辦法,把韋銀豹和黃朝猛這兩個賊首擒殺。”高拱點點頭說:“理是這個理,奈何劇賊據險,五萬官軍剿了三年,自己損兵折將,卻沒傷著韋銀豹一根毫毛。”“這是用人不當,”張居正決斷地說,“應重新選派兩廣總督。”高拱警覺地問:“你認為應該選派誰?”張居正答:“我還是推薦殷正茂。”高拱的臉色略一陰沉,這位“天字一號”樞臣,同時兼著吏部尚書,拔擢用人之權,被他牢牢抓在手中。此時他冷冷地說:“你已經三次舉薦他,我已說過,這個人不能用。”張居正並不計較高拱的粗暴態度,只是感嘆道:“我真不明白,元輔為何對殷正茂成見如此之深。”高拱說:“殷正茂這個人雖有軍事才能,但貪鄙成性,起用他,不要說我,皇上也不會同意,朝中大臣更不會支援。”張居正搖搖頭。他知道高拱在這一問題上懷有私心。現任兩廣總督李延是高拱的門人,深得高拱信任。但正是這個李延,心胸狹窄嫉賢妒能容不得人。先是排斥令倭寇毛賊聞風喪膽的鐵膽英雄戚繼光,戚繼光奉調北上任薊鎮總兵後,另一位抗倭名將俞大猷接替他繼續擔任剿匪任務,李延又多方掣肘,扣軍餉,弄得俞大猷進退兩難。這回韋銀豹攻陷荔波縣城,李延不但不引咎自責,反而上摺子彈劾俞大猷拖延軍務,剿匪不力。朝中大臣,如兵部尚書楊博、左御史葛守禮等,都知道俞大猷的冤枉。但高拱一味偏袒李延,他們也無可奈何。張居正私裡徵求過楊博和俞大猷的意見,他們都認為李延不撤換,慶遠叛賊就絕無剿平之日……張居正沉思著不再說話,高拱又說:“太嶽,待會兒見到皇上,不要主動提出更換兩廣總督事。不管李延留不留任,反正殷正茂不能接任。再說,內閣沒有議決,一下子捅到皇上那兒,倘若爭執起來,叫各位大臣怎麼看?”

高拱明是規勸,暗是威脅。張居正苦笑一下答道:“你是首輔,凡事還是你說了算。”

說話間,兩人走出會極門。由此北上,便是皇極門前的御道。忽然,御道上傳來喧鬧之聲,兩人循聲望去,只見靠近皇極門的御道中間,停著隆慶皇帝的乘輿。

高拱頓時心下生疑,對張居正說:“皇上這時候不在皇極殿中御座,跑來這裡做甚?”

張居正也大惑不解。隱隱約約,他看到隆慶皇帝站在乘輿跟前指手劃腳,彷彿在發脾氣。

元輔,皇上像是有什麼事。”

張居正話音剛落,只見內使抬了兩乘小轎飛奔過來,招呼兩位閣臣上轎,說是皇上要見他們。

兩位閣臣趕到時,只見隆慶皇帝朱載�正在乘輿旁邊走來走去。他三十歲時,從父親嘉靖皇帝手中接過皇位,改年號為隆慶。朱載�今年三十六歲,正值盛年,卻因酒色過度,未老先衰。這會兒只見他滿臉怒氣,身上雖然穿著大朝時的章服,但頭上的冠冕卻沒有戴正,前後對稱的�板歪在一側,綴吊著的珍珠寶玉一片亂搖。一大群乾清宮的近侍環跪在隆慶皇帝周圍,一個個戰戰兢兢,顯得異常緊張。

“皇上!”

不等轎子停穩,高拱就跳將下來,疾聲喊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