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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在現代的開刀醫療裡,由於有些先進的精密機械,即使醫生手術小有失誤,也有補救的方法。但在這裡,卻容不得絲毫閃失,一誤便是性命。

比如在這裡要求我下刀精準,儘量的避開血管,流血過多無法輸血補充會導致死亡;比如在這裡,要求我下刀的速度要儘快,因為這裡沒有幫助病人維持體力的醫療裝置。

這樣嚴格的外部要求,首先要提高的,就是我自己的心理素質。心穩,手才能穩;心安,刀才能快。

已經跟我配合默契的醫婆熟練而沉靜的將我所要的器具遞到我手邊,替我抹去手術中額頭鼻翼滲出的汗水。

當太后子宮裡已經香瓜大小的腫瘤完整的取出來時,她們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輕呼,是歡喜,也是放心。

我理解她們的心情,但自己的心情卻更加平靜,雙手更穩——這世間多少本不當發生的醫療事故,都發生在主治醫生心情放鬆,大意輕怱的情況下,我絕不讓自己手下也出現這種事故。

“細診,三部有無異常?”

“上中心脈重沉。”“下上肝脈中浮。”

這都是失血的症狀,屬於正常的醫療反應。

“不容、曲垣、天池、幽門四處下針,止血。”我沉著的將太后小腹上的所有傷口一層層的縫合,經過了這麼長久的準備,運用著這個時代最頂尖的醫療器械,這個手術,已告成功。

太后能否活下來,是看她手術後的反應,若能脫離危險期,以這病房的裝置,天家的權勢,太后必能安過此劫。

我走到以屏風隔斷的小休息區裡,洗淨手上的血汙,頓感飢腸轆轆。手術之前,我吃過東西,但這種手術需要全神貫注,極耗精力,一做完手術就會覺得餓。

給我遞刀抹汗的醫婆彭歧知道我這習慣,早已替我準備了蜂蜜水。我剛倒出一杯喝了一口,見女史崔珍收拾好手術後的棄物,也坐到了我身邊,有些不好意思吃獨食:“崔姑姑,你要不要喝一杯?”

“不,不用了,我可吃不下。”崔珍連忙擺手,反而問我:“雲祗侯要不要出去用膳?”

“不用。”崔珍是首次看見這種手術,不敢在這裡吃東西再正常不過了,可我是見慣了血腥的,哪裡避諱這個。

“崔姑姑,你如果出了這病房用膳再想進來,一定要照我說的,先沐浴更衣。”

這樣的條件想造無菌病房是不可能的,但也應該儘量保持衛生,減少病毒的侵害。

我喝了蜜水,又坐回太后病床前那張照我的意思造出來的椅子上,仔細觀察太后的病情的變化。

太后的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儘管我的手術已經最大限度的減少了她的出血量,但她先前的體質虛弱,就那樣的出血量,只怕她也承受不了。

四名醫婆和我輪流監視著太后的病情變化,就在我閉目假寐的時候,突聞彭歧驚道:“不好,娘娘的心脈似乎斷了。”

我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彭歧雖然驚慌,我卻還算鎮定仔細摸了脈像,喝道:“別慌,按摩心臟,給她手厥心包經各位穴道下針。”

再觸太后額頭的兩額,卻發現她動脈紊亂。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上部出現變化?

我在“百會”“抻庭”兩穴下針,調理她上脈的異像,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在她“耳門”上再添一針,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娘,今天下北有鮮卑檀石瘣野心勃勃,西有川、滇不穩,南有楚國不遵朝廷號令,準備自立。群狼環伺,您的兒子身單力薄,隨時都有可能為群狼所噬,您忍心嗎?”

太后依然昏迷不醒,我捻動著銀針,尾指感覺她上脈的脈動漸趨正常,不禁微笑起來,這天下有個準確率高達百分這九十九點九九九……的道理,就是女子雖弱,為母則強。

除了天性薄涼的女子以外,大多數的母親,在知道自己的孩子身處險境的時候,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都會盡力掙回這條命來,盡力護得孩子的平安。

太后雖然身份尊貴,但在愛護兒子的這片心意上,卻無平常女子無異。

手術後的這兩天等待的時間特別的漫長,太后的腸胃已經開始蠕動,能夠灌飲流質,但她卻依然沉睡不醒。她沉睡不醒,我卻是守在旁邊難以成眠。

偶爾,我也會苦中作樂的想:人命其實也不像我以前想的那樣公平,至少太后目前享受到的護理,就不是我前些天治的那些病人能比的。

若是這樣種種謹慎,處處小心,仍舊不能讓太后安然脫險,我只能說天意如此,非人力能挽。